叶小舒一把将锦帕抢了过来,嗔道:“别弄脏了锦帕,还指望着它去绣庄去换银子哩。”
叶眷楚见她终于说话,心里不禁有些欢喜,伸手从她手里轻轻地取过那锦帕一看,只见那锦帕上面绣着一对栩栩如生的鸳鸯,亲亲热热地偎倚着头颈,颜色鲜艳夺目。叶眷楚顿时被它吸引住,有些爱不释手,厚颜笑道:“舒姐,这锦帕上的鸳鸯绣的这么漂亮,就别拿去换银子了,送给我行不?”
叶小舒脸上微微一红,没好气地道:“你喜欢就拿去罢。”
叶眷楚拿着锦帕把玩着,叶小舒悠悠说道:“其实你用不着去偷的,我近日在绣庄揽了不少活儿,换的银子差不多可以买只烤乳猪,就算还差十几二十几个铜板,,去悦来客栈向张伯伯借点,过几天再去还他也是可以的。”
叶眷楚一听,脸色变得难看,叶小舒一时没有注意,继续说道:“张伯伯帮我们安葬了娘,娘过世的时候托付他照顾我们,这点事情他定会帮忙的。
叶眷楚涨红了脸,青筋凸起,怒道:“我呸!张宇进是个什么东西?他来照顾我们?我自小就知道,娘并不是个普通人,而是修真炼道之人,道法高深,又怎么会病死?只怕娘的死跟姓张的也脱不了干系?”
叶小舒吃了一惊,瞧着叶眷楚一副激动的神情,轻声说道:“楚弟,道法是神仙们的事,娘怎么又会有道法呢。况且娘是口吐鲜血而亡,你我是亲眼所见的,跟张大伯一点关系都没有。”
叶眷楚哼的一声,道:“在我六岁的时候,有一次在枫树林里玩耍,不禁离得娘远了,突然从枫林里窜出一头狼,口露尖牙向我扑过来,我吓坏了,而离我有十几丈远的娘,只用手中的一根柴木,向那恶狼一射,柴木剌进恶狼的脖子,将它杀死了。”
叶小舒脸色发白,怔怔地望着叶眷楚,似乎不相信他所说的话。
叶眷楚握住她的手,道:“舒姐,娘道法高深是真的,你想一下,前年你要被人卖进倚红院的时候,那老鸨一副凶狠的模样,如果娘只是一个弱女子,又怎么将你从她手中救出来呢?”
叶小舒如此听叶眷楚一说,恍然大悟,倒信了娘会道法,但一时又想不明白,睁着一双大眼睛问道:“那娘怎么还会……”
叶眷楚稍微平静些情绪,眼睛飘浮地望向门外,慢慢地说道:“本来我也不知道那是道法,还是其它什么,问娘,娘不肯说,问多了,娘就生气,我也不敢问了。直到娘过世的那天,她让我将姓张的叫过来,然后把我们支开去,我当时并没有走远,躲在窗户低下偷偷地哭泣,娘跟他所说的话被我无意中听到了很多。”
叶小舒身子一抖,声音颤……抖地道:“娘跟张……张进宇说了些什么?”她叫熟了的‘伯伯’两个字最终没有叫出口,而是直唤了名字。
叶眷楚眼圈微红,道:“那张进宇见了娘口吐鲜血,惊道:‘师姐,你怎么吐血了……’声音倒很是焦急,娘说道:‘你知道的,我熬了这么多年,才毒发身亡,也该心满意足。’张进宇道:‘师姐,你这一辈子为了他,可是值得?’娘说:‘有什么可后悔的?有了楚儿,我心里再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只是我这么一走,楚儿与舒儿可就孤苦无依了。’”
叶眷楚停了一会,续道:“好半晌,娘又说道:‘楚儿是我与他的骨肉,舒儿的来历你也清楚,他们年龄都还小,我放心不下他们。师弟,我知道你对我的心意,我本想避你而走,可我也不知道我到底能活多久,我怕我一死,楚儿可没人照料,就想旁边有个照应……你对我仁至义尽,我对不住你。你是知道的,我的心早已给了他了。师弟,我求你一件事。’张进宇道:‘什么事?师姐请说。’娘说:‘我死了之后,楚儿和舒儿就要麻烦你了。’张宇进不说话。娘叹了口气,又说:‘我知道你对他极为恼恨,你不答应也罢,只希望我死了以后,请你不要向任何人透露一点关于我和楚儿的事,否则楚儿性命必定不保,还会连累舒儿的性命。’”
叶小舒万万没有想到张进宇跟娘和那位从未谋面的爹会有这么些的情感纠缠,她虽然年龄还小,不识情为何滋味,但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懂得,不由得手心全是些汗水。
叶眷楚说到此处,脸上露出咬牙切齿的神情来,怒道:“那姓张的真不是个东西!”
叶小舒见着叶眷楚脸上的神色,吃了一惊,问道:“又出了什么事了?”
叶眷楚露出一脸的不屑,道:“那姓张的对娘一直都安什么好心,对你我只怕也是视为眼中钉。”
叶小舒望着比自己还小一岁的弟弟,脸上一会儿恼怒,一会儿伤心,两种神色纠缠在一起,不由得紧紧地握住他的手,心里大为怜惜:这世上他只怕没有一个亲人了,只有我这个做姐姐在他身边。
叶眷楚接着说了下去:“我当时蹲在窗外,无意之中听到他们所说的话,一时倒忘了哭了,悄悄地惦起脚尖,伏在窗上,轻轻地扒开茅草向内望去,吓了一大跳,只见娘卧在床上,姓张的站在床前,一张脸铁青铁青,眼睛瞪得极大,眼神凶恶之极,像要把娘吞下肚去一样。”
叶眷楚心有余悸地咽了咽唾沫,续道:“舒姐,你没见着他凶恶的模样,便不知道他有多么的可怕。娘盯着他脸,缓缓地说:‘师弟,你心里可是还很恼恨我?’姓张的脸色又一变,说:‘师姐,我并没有,我……我只是觉得我怎么这么命苦,眼……看着心爱的人快要死了,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娘听到他这么说,脸色沉了下来,哇地一声,又吐出了一口黑色鲜血出来,我吃了一惊,差点叫出声来,那姓张的脸却是一阵青一阵红。娘沉着脸说道:‘师弟,师姐是个有夫家的人了,你这些话儿可不能乱说。’姓张的一听,蓦地跳将起来,大叫道:‘夫家?他算是你的夫家?他有什么资格?你肚子大了一个人在这里受苦,他呢?他在哪儿?他能算是你的夫家吗?哼,当年要不是他将你……’娘气坏了,打断了他的话:‘住嘴,你再胡说,就给我滚得远远的。’姓张的一脸怨毒,一转身,一只手伸将过来,将我从窗口抓了进去,扔在娘的床前,后背被他摔得生疼。娘恼怒之极,历声说道:‘你要是伤了楚儿一根汗儿,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姓张的狞笑道:‘师姐,你反正都快死了,何苦要留下他的孽种,他在世反正见不着爹爹,不如跟了你去,你在九泉之下有人陪着,也不会寂寞。’说着一只手掌罩在我的头上,我只觉得我的头奇疼无比,都快要裂开了。”
叶小舒吓的脸色发白,豆大的汗珠从额上滚落,紧紧握着叶眷楚的手,指甲深深扎进了他手背的肉里,要不是叶眷楚就在她的面前,她可真想不到他会活着。
叶眷楚见着姐姐发赅的模样,嘴角一咧,挤出一丝笑容,只是笑得比哭还难看,道:“我只道我也要死了,不过,真是奇怪,我都不知道害怕,勉强地转过头,望着娘道:‘娘,我陪着你死,你就不会感到寂寞了。’娘瞧了我一眼,脸上尽是怜惜之色,对姓张冷冷地的道:‘好师弟,你说得真对,赶快将楚儿杀了吧,我在黄泉之下有人作伴,倒真是不会寂寞了,反正他活在这世上只是受苦受累,不如陪着我走倒也是痛快。只是你,在这世上可也是孤独一个,不知道你会不会感到寂寞?’娘又接着对我说:‘楚儿,别怕,有娘陪着你,你什么都不用怕。’我说:‘娘,我不怕。’”
说到这里,眼泪在叶眷楚的眼里打转,但他强自忍着,硬是没让它流出来,只是脸上倒是有着无限的伤心。
叶小舒不由得泪满面,望着比自己还小一岁的弟弟,脸上一会儿恼怒,一会儿伤心,两种神色纠缠在一起,不由得紧紧地握住他的手,心里大为怜惜:这世上他只怕没有一个亲人了,只有我这个做姐姐在他身边。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