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七魂离身之际,耳旁蓦地响起一声断喝:“混帐东西,还站在这儿,想死么?”破烂少年这才如梦初醒,“啊呀”一声大叫,拔腿就跑,身后传来那女子放肆的笑声,她本就是个风尘女子,被人看的惯了,只怕越是有人偷看,她便越是高兴罢。
“咚咚”的急促脚步声打破了夜晚的宁静,惊动了倚红院的人,有人出来一看,倒也被吓了一跳,以为是腰间拴个乳猪的破烂是个什么怪物,待看清楚了,不禁张嘴大叫:“抓贼啊!抓贼啊!”
这一叫非同小可,倚红院马可待后院顿时像砸开了锅,乱成了一团,豢养的众打手手拿着棍棒冲了出来,一些无事的小厮仆役都跑出来看热闹。
破烂少年忘魂大冒,没命里向后院奔出,只恨娘给她少长了两条腿。待跑至假山旁,顺手拿起了刚刚的那根竹杆。
本来众打手见他向围墙边跑来,都不禁放慢了脚步,只待来个瓮中捉鳖,此下见他手里拿起根竹杆,只道是他用做武器抵抗,众打手不禁乐的哈哈大笑。
只见破烂少年不慌不忙后退了十来步,突然加速向前一冲,将竹杆往地上一撑,身子借势高高跃起,似一只大鸟冲天而起。
众打手们这才醒悟过来,却已迟了,只得都睁大着眼珠子看着他跃起。破烂少年跃至半空,回头见着众打手都张着嘴巴,直勾勾地望着自己,心中不禁得意起来,正要说几句众打手们傻瓜之类的话。
可惜天公并不作美,细细的竹杆承受不住他的身子,或者说是承受不了他跟那只烤乳猪的重量,只听“啪”的一声,竹杆从中断成二截,破烂少年“啊”的一声大叫,身子急速下坠。
众打手就似点头一样,眼神顺着身子移动,眼看破烂少年就跌个狗吃屎,一条黑影不知从何地窜出,抓住他下坠的身子,又是一跃,轻飘飘地从围墙飞过,众打手一时惊呆,惊骇地互相对望一眼,只道是遇到了神仙,“扑嗵”一声,一下子跪倒了好几个,双手合十不知在祈祷着什么。
破烂少年只道要摔个七荤八素,吓得眼睛闭上,谁知身子已被人轻轻带住,稳稳地落在了围墙外面,眼睛还未睁开,一个冷冷的声音传了过来:“混帐小子,岁数不大色胆倒是不小啊?”
破烂少年吃了一惊,睁开眼睛一看,发现身旁站着个身材高大的蒙面人,想起刚才的情景,不禁窘得满脸通红。
蒙面人瞧了瞧他绑在腰上的烤乳猪,哼了一声,道:“还不想走?是想被抓回去么?”
破烂少年这才回过……神来,到底是机灵之极,蒙面人的口音跟刚在青青女子的窗外听到的口音相同,马上清楚是此人救了自己,双手抱拳道:“多谢高人相救,请教高人尊姓大名?”
蒙面人又哼了一声,并不理会于他,自顾自就向前行去,转眼不见身影。
破烂少年怔怔地望着蒙面人消失的方向,口中喃喃地道:“一个高人,肯定是娘一样,是个修真炼道之人!只是他是谁呢?为什么要救我?”
倚红院后墙半点声息也无,想是被蒙面人吓倒了,不敢出来追来了。
破烂少年怔在当地,半晌,才摇了摇头,转身大踏步走了开去,只见他在黑暗中左拐右走,很快走出了镇子,朝镇外一座茅屋行出。
那座茅屋还亮着一缕灯火,破烂少年行之门前,正要推门,门却“吱呀”一声开了,一位十四、五岁的少女迎了出来,少女一脸的焦急之色,一见是他,脸上绽出笑容,道:“楚弟,你去了何处,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摇曳的灯光之下,只见那少女细眉弯弯,肤色雪白,樱桃小嘴,一双大眼睛灵动之极,好一个标致少女。
破烂少年也不答话,从腰下解下烤乳猪,少女脸色一变,道:“楚弟,你又去悦来客栈偷的,不是跟你说过多次了,张伯伯待我们不薄,你不要老是去他的客栈偷东西行不行?”
破烂少年行进屋内,“咚”的一声坐在椅子上,道:“我并没有去姓张的客栈去偷东西。”
少女松了一口气,问道:“哪这烤乳猪从哪儿来的?是张伯伯送的么?”
破烂少年裂嘴笑道:“这么晚了,人都已睡了,谁还会送东西?烤猪是我偷的。”他抬头见少女脸色越来越难看,倒也不敢再嘻皮笑脸了,轻声说道:“明天是娘的忌日,娘生平最喜欢吃乳猪了,我只是想明天让娘尝尝乳猪,我保证,再也不去偷东西了。”
少女心里一酸,颓然坐在椅子,叹了口气,心想这也是出于他一片至孝之心,便也没有责怪他的意思了,轻声问道:“你是从哪儿偷的?”
“倚红院。”
“倚红院?”少女蓦地跳将起来,脸上瞬间通红一片,用手指着破烂少年,怒道:“你……你竟然去那种地方?你……”
破烂少年见姐姐生了这么大的气,脑中忽然掠过那个叫青青的女子的光溜溜的身子,心中不知怎的,倒也慌了神,心里一着急,话也说的囫囵起来:“舒姐,我……不是的……我只是去想偷烤乳猪,没……没别的意图。”
少女见他话说得吞吞吐吐,只道是他做贼心虚,心中顿时为之气苦,眼泪便滚滚而下。
破烂少年一时慌了手脚,急道:“舒姐,我真不是……我真不是去偷烤乳猪的……不,不……我真没有别的意图,我……”他心里越是着急,话也越发说不清楚。……少女哪里肯信,眼泪淌得越来越欢,抽泣着道:“是,你去倚红院不是去偷烤乳猪,只不过是为了别的事情,碰巧见到一只烤乳猪,顺手就偷了回来的。”
破烂少年真恨少长了一只嘴,辩也辩不清了。到最后,便举起手指发起誓来:“若我叶眷楚今晚去倚红院,不是为了偷烤乳,便遭天打……”誓还未发完,嘴就被少女用手握挡住了。
叶眷楚见姐姐满是泪痕的脸,心里很是过意不去,歉然说道:“对不起,舒姐,我真不是有别的意图,最多是想顺带给你出出气,你忘了那倚红院的老鸨是怎么样待你的了?”
少女一怔,不由得想起两年前自己要被卖到倚红院的事情来了。叶眷楚自幼跟母亲叶红枫生活,而她并没有跟叶眷楚有半点血缘关系,她叫小舒,是个孤儿,连个姓都没有,自小被一大户人家收养做丫环。后来,那家大户人家没落,她便落入人贩之手,人贩见她长得貌美,欲将她卖往倚红院。
而她当时已经有十三岁了,知道倚红院是个火炕,于是趁人贩与老鸨讨价还价的时机逃了出来,才跑到妓院门口,就被人抓住了,当时就被括了两个老大耳光子。
她死活不从,就在门口拉拉扯扯之际,叶红枫两母子刚好从门口经过,见她身遭毒打,不由得动了隐恻之心,便上前阻止,欲解救她。
老鸨见叶红枫只是一个弱女子,哪里将她放在心上,正要唤人出来将她也狠打一顿。叶红枫轻轻捉住老鸨的一只手,便见老鸨脸露惊恐痛苦神色,话也说不出来,叶红枫随后附在老鸨耳旁轻轻地说了几句话,老鸨忙不迭地点头。
叶红枫放下老鸨被她捉住的手,老鸨如释重负,带着众打手,连看都不敢向她们多看一眼,灰溜溜地走进倚红院去了。自此,她就成了叶眷楚的姐姐,成了叶小舒。不过她至今日也想不明白,当年叶红枫是如何将老鸨吓了回去,而救她离开火坑的。
叶眷楚柔声说道:“舒姐,你别生气了,我今天去倚红院差点被抓住了,幸好有一个蒙面人出来将我救出来了。”
叶小舒一听这话,神色微变,倒也停止了啜泣,留神听叶眷楚的话语。
叶眷楚便将去倚红院的经过大略地说了出来,当然,在窗前偷突窥春色的事他一句未提。
话说完了,叶小舒只是静静听着,垂头不语,仍不理会于他。两滴珍珠般的眼泪挂在她长长的睫毛之上,脸上泪痕未干,犹如一梨花带雨,惹人怜惜。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