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苏瑾如跟着南楚天走进一座城镇时，她的脑子全部乱了。城门上大大地写着“慕云关”三字，字迹尤新，泽明亮，看来铸造这座城门的时间不会太长。进了城后，就更为奇怪了，不知是何原因，城中百姓几乎都为男子，一路走来，苏瑾如也只见过一两个子罢了。
“南都尉……”苏瑾如停下脚步，神中显出慌乱。
南楚天微笑地看着她，安慰说：“别担心，跟着我就好。”
苏瑾如点点头，继续走在南楚天身边。两人经过一座长桥，接着走进一座灰的二层阁楼，长长地甬道，寂静地几乎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前面就有光，然而苏瑾如却再也迈不出一步，仿佛灵魂深处有什么在叫嚣着，抵抗着。她转过头，追寻着南楚天的身影，然而看见的，却只是一个模糊的剪影。她的心忽然一痛，就想往后退去。就在这一刹那，南楚天伸出手来，与她紧紧相握。
“你害怕吗？”南楚天清冷的声音在长廊中回响。
静静地被他牵着向前走，苏瑾如一直低着头，盯着脚下的地面。不回答不是因为不知道怎么回答，而是现实与她想要的回答背道而驰。
“怎么不说话？”南楚天的声音很柔和，他的目光一直锁定在虚无中的某个角落。
苏瑾如抬头，木然地看了他一眼，复又低下头。“嗯，是的。”微带暗哑的声音，虽轻微但很清晰。
朦胧传来他的气息，不知是在笑还是在叹。“这就是我的过去，也是我的将来。”
苏瑾如感到他的手紧了紧，似乎害怕她逃开一般，固执而又霸道。他刚才在说什么，为什么心里就是一阵阵地恐惧，究竟在害怕什么，从前到现在，没有任何的绝望，即使失去回忆，而此时此刻，却置身在了水深火热的煎熬中，虽然切实感受，心里却一片迷茫。苏瑾如感到沉重，她想问问他，究竟日后会有什么样的安排，然而她只是动了动嘴，一肚子的话还是深埋在了心中。
“跟我进来吧。”走到一扇斑驳的木门前，南楚天放开她，自己率先走了进去。
手上的温度骤然消失，苏瑾如望着面前的木门，感到怅然。静立了片刻，苏瑾如才缓缓推开门走进去。
南楚天站在那里，他的前面坐着一个面容清瘦的男人。此人身着灰蓝的长袍，面容清冷而苍白，似有病容，加上高高突出的颧骨和浓墨似的黑眉，更显得此人憔悴不堪。
“这位是？”
“她是我的朋友，苏瑾如。”南楚天从容地回答。
“好啦，既然你回来了，就去做你该做的事吧。”男子站起身，目光从南楚天身上掠过。
“叶伯伯！”虽然知道这一天总会来临，但当其真正来临时，南楚天依然接受不了。
男子将目光移向苏瑾如：“这位姑娘，可否先回避一下，我有些话想和南楚天单独谈谈。”
点点头，苏瑾如步出房间。
男子收回目光，炯炯有神的双眼一瞬不瞬地看着南楚天：“我叶孝仲此生唯一的愿望，就是完成南将军的遗愿，这一辈子没有什么期待了，但是这件事，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南楚天似乎在挣扎，也似乎在犹豫。他垂下头低低说道：“您说的我一定会做，但似乎还太早了，也许……”
“已经不早了，西昌逐渐强大，大岳势力骤减，这个机会千载难逢！”叶孝仲硬生生打断南楚天，“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找到前太子遗孤，完成我们的使命。”
“可是这样会天下大乱的！”这一路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到了最后，还是说服不了自己。
“天下大乱？”叶孝仲大笑：“这天下已经大乱了！没有你，没有我，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这是因果轮回的必然，你难道要让你的父亲死不瞑目吗？”
“我……”南楚天深吸一口气，缓缓摇头：“我总是尊敬父亲的，无论任何时候，我都不会反抗。”
叶孝仲点点头，满意地说道：“那就好，既然你都回来了，就什么也不要想了。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将来。”
将来？南楚天脑海中不停地在重复这个词，连自己都无法把握的将来，又如何给予他人，走到这一步，是完全的迷茫了，看不到前方的路，就像失明的人一样，对于要迈出的步子，总是带有未知的担忧，那种找不到目标的彷徨，是一个人恐惧的真正来源，是黑暗，更是深渊。
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出房间的，待察觉的时候，苏瑾如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等了很久？”
“不是。”苏瑾如担心地看着南楚天，对于那并不长久的分隔来说，现在的他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是那种背负了太多沉重的疲惫，看不到他的内心，却能感受到他的苦。
“知道我要做什么吗？”南楚天转过头，微笑的看着她。
苏瑾如一怔，望着南楚天一贯温柔的笑容，突然感到彻骨的冷意。
微笑着转身，南楚天自己都不明白，这个时候的他竟然还能笑得出来。“其实我的父亲，大岳国战无不胜的南将军，不是病逝，他真正的死因，是自杀。”
苏瑾如诧异地望着南楚天的背影，他空寂的声音仿佛在讲述一个平淡无奇的故事，没有跌宕起伏，也没有轰轰烈烈。
背对着苏瑾如的人影微微有些颤抖：“皇上是知道的，因为这是他亲眼所见，为了隐瞒事实，便对外宣称，南慕云顽疾缠身，不治而亡。
不会有人知道，也不会有人怀疑。父亲放走了前太子遗孤，皇上绝不会善罢甘休。那个被父亲用生命救出的男孩，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那是父亲的希望，他临终的遗愿。
我也许会找到他，然后告诉他，他才是真命天子，也有可能我会带兵回到大岳，回到京城，回到皇宫。再也许，我会双手染满鲜血，变得不再是我……”
他突然停下，转过身来，幽深漆黑的眼眸，闪动着不知名的情愫，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她，哀伤、疼惜、爱恋，各种情绪铺天盖地般向她袭来，隐隐刺痛了心脏。
无声地走到她面前，南楚天握住她的肩膀，缓缓低下头，两个人脸对脸，几乎就要贴在一起。“说的明白点，我就是反贼，你还愿意留在我身边吗？”是了，南慕云，慕云关，这就是答案。
他说话的气息游移在脸上，苏瑾如心跳的厉害，下意识想要和他拉开距离，但是一动却差点碰上他的唇。苏瑾如将头低下，用细微到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我……喜欢你。”
南楚天微怔，目光流转间，深深地凝视着她。忽然一笑，伸手牵起她的手，淡淡的说：“走吧。”
苏瑾如急急抬头，留给她的却只剩下他的背影，忽然发觉自己手被包裹在他温暖的掌中，一瞬间，她的眼前一片模糊。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