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绝不！
“爹，请原谅儿的不孝，这么多年来，您一直对儿爱护有加，而儿却不能侍奉您左右，现在，又不能为您送终。爹……您于九天之上看着儿，儿一定完成您的心愿。”苏瑾如磕完三个头，站起身来，身旁的灰烬恰巧被风一吹，四散飞舞。伸手紧紧握住，再一张手，又被风吹得七零八落。苏瑾如回过头，对站在身后的凌珑与陆铭谦说：“你们看，这就是人的一生，极尽努力地燃烧过后，却什么都不会留下。”
凌珑看到苏瑾如又伸手握住一片灰烬，再张开手，于是，飞灰烟灭。人的一生的确如此，但这样却是太苍凉了一些。“瑾如，祭拜完了，我们就回去吧。”再也不想看到这样的悲凉，看到苏瑾如的表情，凌珑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苏瑾如对凌珑笑笑，裙裾带起剩下的飞灰，翩然离去。
在回去的路上，三个人只是沉默的走着，谁也没有说话。仿佛一种默契，每个人心中都怀有个千心思，却在表面下，维持着一种平静。
“几位大爷，求求你们放过我儿吧……”的哀求声，透过人群，传进几人的耳中。
“什么事？”苏瑾如首先从深思中清醒。
接着，凌珑也发现有事发生，但是她却急忙赶在苏瑾如身前拉住她：“没什么大事，我们不要去看了。”
苏瑾如也不想惹麻烦，就答应了凌珑。凌珑舒了口气，便放开苏瑾如继续往前走。
苏瑾如跟在二人身后，却不经意向人群内看了一眼，顿时再也迈不出一步。一个披头散发的中年，怀中抱着一个衣不蔽体的孩，孩浑身是血，大大的眼睛里，没有一丝光彩，如同一具没有生命的布偶，在二人身边，站着两个粗犷的大汉，还有一个衣着光鲜的中年男人。不用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让苏瑾如不敢相信的是，他们居然会在大街上作出如此不如的事情，光天化日，竟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拯救那可怜的母子二人。
中年男人已经不耐烦，一把将孩从人手中抢过：“死婆娘，不想活了是不是！”
孩的母亲见到儿被男人抢过去，急得没有办法，只能一把抱住男人的脚，哭喊着：“大爷，对不起，我们一定会想办法还您的钱的，求求您，放过我的孩子吧！”
“滚！给我滚开！”男人一脚将人踢倒，拉起孩就向人群外走去。人眼神一黯，突然疯了一样抓住男人的衣摆：“还我儿，你不能带走她！她是我的命啊！你还我的命来！”
“臭婆娘，放开老子！快！快给爷拉开，快啊！”男人也急了，吩咐随从将人从他身边拉走，谁知这人力气竟大的惊人，两人大汉一起拉她，却没有能让她松手。
“该死的！不想活了是不是！放手！臭婆娘，老子成全你！”男子急红了眼，从怀里摸出一把雪亮的匕首，一下戳进了人的后心。
“啊——”苏瑾如惊呆了，那把刀犹如插在自己的心口，她无法相信，这竟然会是自己亲眼看到的。
孩看到这一幕，本来毫无感情的双眼，也涌出热泪。“娘！娘！恶人！你们这些恶人，怎么可以杀了我娘！恶人！”孩激动地想要扑上母亲的尸体，却被男人抓得牢牢的，无法靠近半步。
“好了，现在没人阻拦，你可以跟爷走了。在这婆娘身上的买药钱，还是得由你来还，不是吗？走！”男人将人的尸体一脚踢开，拉着孩强行往外拖着。
“放开我！大爷您饶了我吧……”孩哭叫着，却于事无补。
“混蛋！你放开她！”苏瑾如实在看不下去，挺身而出。
“你是什么人！敢管老子的事！活腻歪了是不？”男人抽出一根马鞭，直直向苏瑾如打下来。
没有预计的疼痛，苏瑾如回头一看，是陆铭谦抓住了男人打下的鞭子。“陆大哥！”想到有人帮她一起救那孩，苏瑾如感到欣喜。
陆铭谦没有回应苏瑾如，而是用极为清淡的语气对那男人说道：“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放我们一马，如何？”
苏瑾如看向陆铭谦，一脸的不可置信。
男人眯起眼，笑道：“大爷我凭什么听你的？你算什么！”
“我什么都不是，但是妨碍了您的好事，我也会过意不去。不如您就当什么也没发生，我带着我的人走，您继续您的事。”陆铭谦说完，松开了男人的鞭子。
男人盯着陆铭谦，过了片刻，笑道：“好，大爷我就接受你的建议，既然如此，就快带着你的人滚吧！”
“如此甚好，多谢！”陆铭谦敛了笑容，转向苏瑾如。
“你怎么可以这样！胆小懦弱……”苏瑾如不理会陆铭谦，又向那男人道：“你快点……”话没说完，就被人堵住了嘴。
苏瑾如怔住，没想到凌珑也会阻止她。“瑾如，求求你了，听我的话，走吧。”说完，慢慢松开了手。
“珑儿，你……”她不明白，见到这样的事，他们就不会心痛，就不会有一丝怜悯，带着冷漠的表情，对她说，不要管闲事，走开最好。
陆铭谦的脸骤然变得铁青，二话不说，将苏瑾如强行拽出人群。离去时，苏瑾如清楚的看到了孩企盼而又无助的眼神，在最后时刻，转化为浓浓的绝望与憎恨。
“你放开我，你不愿意管，也不要拦着我！”苏瑾如拼命想要摆脱陆铭谦，但却无济于事。
陆铭谦将她带离一段距离后才放开她。“你要胡闹，我不会阻止你，但你自己不想活，也不要牵连别人！”
“我只是想救一个可怜的孩，这样也不行？”苏瑾如红着眼，瞪着陆铭谦。
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息后，陆铭谦回答：“是，不行。”
“为什么？这不行，那不行，你告诉我什么事可以做？”苏瑾如忽然大笑起来：“什么都做不了，对不对？我只能看着别人死，看着别人痛苦，这就是我该做的，我必须做的！”
踉跄地退后两步：“这里不是人待的地方，这里没有人，都是恶魔！对，我怎么没想到，这里没有一个人啊！”苏瑾如流着泪大喊，现在的她，已经分不出，自己是该笑还是该哭。“我要走，我要走！我要离开！”仿佛中了邪一样，苏瑾如又哭又笑，转身向后跑去。
陆铭谦和凌珑见状，不知道她是不是疯了，连忙跟着追上去。
河边，苏瑾如一个人定定站着。凌珑心急，想要跟过去，陆铭谦让她待在原地，自己过去。
听见脚步声，苏瑾如没有回头。“我真想一了百了，可是又不甘，为什么人活着要这么痛苦。”
“如果你真要跳下去，那么，你就太软弱了。”
不理会陆铭谦所说，只是盯着湍急的河水，“那个孩，她一定恨透了这个世界……”苏瑾如忘不了那一幕，那燃起希望又暗淡的眼眸。
陆铭谦皱起眉，盯着她半响，忽然道：“很多事，都是强求不来的。你也看到了，这个下城，就是一个肮脏的地方，每个人都为了生存而不断挣扎，为了能够活下来，即使不择手段，也不会有任何犹豫。因为疾病、争斗、报复和恶势力而死去的人数不胜数，这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谁也不能保证下一个遭受灾难的人不是自己。所以，收起那些所谓的怜悯之心吧，在这里是不存在同情的，想要生存下去，就也成为污泥的一份子吧。”说完，陆铭谦便转身离去。
“陆大哥，瑾如她……”凌珑见到陆铭谦独自一人回来，心中更加担心。
陆铭谦道：“放心，她会想通的。”
河水中，不时会有跃出水面的鱼，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点点磷光。“你们是多么自由自在啊——”苏瑾如笑着，俯下身看水中自己的倒影。还是一样的容貌，心却仿佛苍老了不少。都是为生而努力，即使深陷泥沼，也要一步步爬上来的人。她能怪谁呢？
流动的河水不会停下，就像人生一样，不管如何，还要继续生活下去啊。
苏瑾如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向来时的方向走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