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脸颊上凉冰冰的，苏瑾如努力地睁开双眼。“唔……”头好痛，脑袋里像灌满了水一样，昏昏沉沉的。
“呀，终于醒了，我还以为要死了呢。”子寡淡的声音在上方响起。苏瑾如抬起头，看见的是一个苍白清瘦的子。因为太瘦的缘故，一双眼睛显得格外的大，配着清秀的瓜子脸，极是不符。从外表来看，年龄大概与自己相差不多，然而却带着天生的疏离感，大而精明的双眼散发着与她年龄不符的冷漠。看到她，苏瑾如从内心中生出莫名的痛感。这样的年纪，竟然就带着这种表情。
“……我在哪？”苏瑾如撑起自己疲弱的身躯。
“当然是我家了，你以为你还能在哪？昨天看到你，还以为是个死人，真真吓了我一大跳。挺厉害啊，竟然活下来了。”子咂舌道。
“是吗？真的……很厉害呢……”苏瑾如绞着自己的衣袖，眼里感到一阵酸痛。
“唉……看你就不是个吃苦的人，和我不一样的……”子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又叹了口气：“算了，既然来到这，你也没有其他选择，现在也只能做个和我一样的人。”子说完，转身取过一件棉衣，递给苏瑾如。
“现在天寒地冻的，你再穿这么一点，非得冻死不可。喏，把这个穿上。”
苏瑾如接过，衣物入手有一种粗糙感，甚至在这样一件粗麻所制成的衣服上，还打有两三个补丁，现在手里的，就是一件很破旧很破旧的衣裳。但苏瑾如明白，即使这样破旧的一件棉衣，对子来说，也是来之不易的，在她的身上，同样穿着如此老旧的衣服，这不是皇宫，不是苏府，甚至不是大岳，这是下城，是这里的人不愿听到，更不愿接触的下城，也许，这种艰难便是下城所存在的意义吧。感激地对子道：“那……谢谢你了。”
“没什么好的，先将就着吧。”子似乎猜到了苏瑾如内心所想，但转眼又换了口气：“也没什么以后了，在这里，你一辈子都得这样。好了，快把衣服穿好，我还有事要说。”
苏瑾如愣了一下，子态度的转变还真是惊人，又看到她不耐烦的神情，连忙将那破旧的棉衣穿好。
子见她穿好衣服，顺手拉了一张椅子坐下：“看你也没地方去，就住我家好了……”
“真的？真的可以住在这里？”苏瑾如高兴起来，最让人头疼的住宿问题可算是解决了。
子摆摆手，皱起眉头：“别高兴的太早，我话还没说完呢。住是可以住在这里，不过你得做事，算作回报。”子的手向一旁一指：“看到了吗？我每天要卖豆腐，所以从明天开始，你必须寅时之前起，帮我做豆腐，知道了吗？”
“寅……寅时之前！苏瑾如舌头几乎都要打结：“不是吧……开玩笑啊，寅时之前连鸡都还在睡觉呢。”
子翻了个白眼：“什么开玩笑，不这么早起来，没有豆腐好卖，哪来的钱吃饭穿衣。好了，我要去卖豆腐了，没空和你在这闲聊。”子说完，正想离去，又转回头问：“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苏瑾如。”
“哦，我叫凌珑。你去把那些豆腐给我拿过来”
“好的，凌珑。”
凌珑正抬起一只脚准备迈过门槛，听到苏瑾如的话，差点跌个跟头：“你在说什么！叫我珑儿吧，凌珑……听起来就不舒服。”
“是，珑儿。”苏瑾如看着一瘸一拐向外走的凌珑，感到了自逃亡后的第一丝温暖。虽然是一个精明到有些过分的子，但难得有一副好心肠，凶是凶了点，还是很有趣的。不过，一想起凌珑所说的早起之事，苏瑾如又有的苦恼了。
直到第二天，苏瑾如还抱有凌珑也不会这么早就能醒来的幻想，依然沉沉地睡着。朦胧中，就听见凌珑的声音：“快起来了，我可不准你睡懒觉的。”
好困，不理会她，苏瑾如翻了个身接着睡。“这样可不好，你再不起来，我就掀你的被子！”话音刚落，苏瑾如便感到一股寒风卷进了被窝。
“呀——”苏瑾如翻身坐起，发现凌珑真的把被子从她身上给扯下来了。
“看来还是这招有用。我说大，从现在开始，你已经没有睡懒觉的权利了，你必须和我一起，每天这时候起去做豆腐。”凌珑看起来很是精神，比起她来，苏瑾如就显得没精打采多了。
“好困啊，外面还那么黑呢。”苏瑾如向窗外看去，沉沉的，寂静得没有一点声音。
“等天亮就迟了。快起来！”凌珑硬是把还在梦游状态中的苏瑾如从上给拉了下来。“快去洗洗脸，那样就清醒多了。”
苏瑾如在凌珑的催促下，总算整理妥当。跟着凌珑来到后院，苏瑾如彻底傻了眼。满满的几大桶黄豆，像是列队般整整齐齐摆成了一排。“早上的空气真是不错，瑾如，我们来干活吧。”凌珑挽起袖子，提起满满一桶豆子，向石磨中倒去。
天啊！凌珑这么瘦弱的身躯，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苏瑾如心想，这回真是开眼界了。
凌珑倒好豆子，见苏瑾如还站在原处，脸一沉，叉着腰说：“喂，我可不是让你来参观的，快点来干活，你要是再不勤快点，我会把你赶出去的。”
“知道了，这就来。”苏瑾如一边笑一边挽着袖子。
“笑什么？”凌珑挑了挑眉。
“我笑你就跟这豆腐一样。”
“什么？我跟豆腐一样。快说，你什么意思？”凌珑又插起腰来，活像个骂街泼。
“刀子嘴豆腐心啊。”苏瑾如眨眨眼。
凌珑想了想，豁然明白：“哈，你以为我不会赶你出去对吗？才不是呢，我是刚好缺一个人帮忙，才会让你住下的，你要是敢懒不干活，我就立刻把你轰出去。”
苏瑾如笑：“你才不会呢。”
“不会？你看我会不会。”凌珑不知从哪取过一把扫帚，追在苏瑾如身后挥打着。
“好了好了，我……我干活还不成吗？”苏瑾如呼呼喘着气。
“好……好，你好好干活，我……就不赶你了。”凌珑也停下来急喘。
因为剧烈运动，凌珑的脸颊上多了一抹红晕，看起来不似平常那样苍白，苏瑾如认为这才是凌珑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水灵灵的大眼睛，清秀的脸庞。其实她是一个很漂亮的孩，只是被贫穷遮盖住了本来面貌。
“你干嘛这样看着我？”凌珑看到苏瑾如打量的目光后，脸红的更厉害了。
苏瑾如嘻嘻一笑：“因为你好漂亮嘛。”
“你才漂亮呢，我哪会好看……”凌珑别开脸，转过身要去推磨。
苏瑾如也走上前帮她推磨：“我说的是真的，我从来不会对朋友说谎。”
“嗯……”凌珑只是轻轻应了声，没有再做辩解。
苏瑾如也没再说什么，她知道凌珑有心事，而且也不是她能解得开的，一切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忙碌了一早上，总算把活都做完了。凌珑让苏瑾如看家，她去卖豆腐。磨了那么多豆子，过滤、煮沸，然后一个个压好，苏瑾如只感觉浑身像是要散了一样，凌珑知道她没做过这么多活，肯定很累，所以才让她留在家里。
“唉，做豆腐可真麻烦——”苏瑾如瘫倒在上，拼命揉着自己发酸的肩膀。
“是谁麻烦啊？”竟然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苏瑾如一惊，连忙从上跳起。这时，一个男子正好走了进来。
男子看到苏瑾如，愣了一下：“你……不是凌珑，我走错门了吗？”
原来是找凌珑的，苏瑾如舒了口气。“你找凌珑啊，她去卖豆腐了，可能一会就回来了，你要不留在这等她？”
男子笑了笑：“你是凌珑的客人吧，没关系的，你把这些东西替她收好，我这就走了。”
苏瑾如这才发现，男子手里还拎着一个大布袋。她接过后，男子又说道：“你和凌珑说，这些是张屠户送我的，我吃不完，就拿些给她。”
苏瑾如往袋子里一瞧，原来是两块新鲜猪肉和一些时令蔬菜。
“那我就走了。”
苏瑾如看男子要走，连忙追出去：“等等，你不再多待一会？”
男子带着柔和的笑说道：“不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下回过来也是一样的。”
苏瑾如猜想，这个男子一定经常帮助凌珑，看他的眼睛，就知道他是一个热心肠的人。他的笑容很干净，很纯粹，一张英俊的面庞不尖锐也不轻浮，眼里散发出的光芒总是很柔和很温暖，让人不自觉地想接近他。苏瑾如为竟能看见这样的眼眸而感到惊喜，这一路的人，没有一个人可以像他这样，带给人信任而安心的力量。
“其实……哪里是什么客人，我四处漂泊，无家可归，要不是被凌珑收留，这会早就冻死街头了。对了，我叫苏瑾如，你呢？”苏瑾如显得很是高兴。
男子微微笑了笑，觉得这个子真是大胆，第一次见面就毫不顾忌询问他人名讳，真是天真，虽这样想，但还是回答了她：“区区陆铭谦。”
“那陆……”
“苏姑娘，告辞。”陆铭谦无视苏瑾如的挽留，径自离去。
苏瑾如怔怔地站在门边，不明白那样温暖的笑容，怎么就突然变了样子呢？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