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你应该杀了我。
她说:你杀了他?
后面她好像还有说什么,可,他已经听不清,记不住了……
内心深处悲怜着自己,却又无能为力,那种感觉太过可怕,太过空虚!也因此他变得更加沉默,任由身旁的人儿帮他包扎。诺大的厅堂因他而显得萧条、寂寥。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文基能不能听得进去,姿莹还是决定开口,她细长的手来回不停的在他受伤的胳膊上擦拭药水,声音轻轻地,柔柔地,如水一般流泻而出,听不出一丝不悦,她说:“帮会的事,姿莹自知不该过问,也无权过问。姿莹一直以来都谨守本分,从不越界。这点,就算我不说文基哥也早就看在了眼里。”
说这话时,姿莹一边帮文基处理伤口,一边也不忘从眉睫之下偷偷窥视文基,见他只是望了眼自己并无怒意,方才继续幽幽道:“这伤口我中午才来给你处理过,包扎的时候也特别注意了,呵!应该不至于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失效了吧?你看,这伤口又都裂开。”说完姿莹仰起头来,不再开口。
文基顺着她的话将视线下拉,往被姿莹搁在她大腿上的自己的胳膊一看,那里是深可见骨的伤口,鲜红的血肉……
这才意识到原来胳膊上的伤口不知何时已经裂开……
在心里一阵苦笑,文基勾勾唇角。
在抬头霎那却是一愣,只见眼前肤如凝脂般的人儿脸上竟挂着两行清泪!
文基从不知道一向都不在人前示弱的姿莹此刻梨花带雨般的面容竟是那般柔弱,那般让人心生不忍。
心一阵发疼,文基的手毫无意识的就抚了上去,他只想,只想温柔的擦拭掉那令他心疼心痛的眼泪。
他没有想到,也许这一切早已落入了某个人的眼里……
他更没有想到,这,将会是改变他一生的时刻!
他的手很轻……
他的手很温柔……
他的手里带着无比的怜惜与珍重……
那刻,
她的泪,
在他心里是千万两黄金也买不到的珍宝!
……
他的温柔醉了她!
但是他却说:“为什么……你不是她?!为什么我爱的人不是你?”
“嗡”一声,如五雷轰顶。
姿莹眼前一片漆黑,她只感觉冷,浑身冰冷。
可是他们身后,有一个人却笑了,笑得放肆而孤傲。从文基抚上姿莹脸庞的那刻起,她的脸就是黑的,可当听到文基最后的那句话时,她笑了。
那短短的数秒就足以让姿莹体验到了那种本欢快的翱翔在幸福殿堂的顶端,却突然被人一箭射中心窝,还来不及挣扎就已坠落,带着那常人无法想象的巨痛坠入了那咸咸的海底的最深处,那照不进一丝阳光的海底的最深处!
姿莹的泪来得快,去得也快。甚至还没有让文基感受到那泪的滚烫就已经在空气中蒸发了。
她低头,极轻声的,“真的是去找她了。”
“什么?”他没听清。
“没什么。”她拿起一旁的白纱布继续包扎。然后又出其不意的开口,“胳膊有伤口就不应该抱别人。”
“……”并没有打算隐瞒什么,文基没开口。
终于做好最后一道工序,姿莹拿过剪刀,将余下的白纱布剪断。“这只胳膊不要再过度用力了,不然很难愈合的。”
文基抬起胳膊动了动,看神情似比较满意。然后站起身才将卷起的衣袖往下顺了顺,结果就愣住了。纱布包裹得太厚,衣袖竟遮掩不了了。“这个——”
“这样绝对能防止伤口再度开裂。”姿莹并没抬头,只是低头收拾着药箱。但从她说话的神情与口气看得出她早知道文基有这一问。
文基不笨,从姿莹若无其事的态度他就看出了端倪,弦外之音他也就懂了,她是故意的,他不想让某个人知道他受了伤,所以她偏偏不让他有掩盖的余地。“你多此一举了。”他本来就不准备再去见她。
他,还没有做好再见她的心理准备。
“呵!”她一笑,如沐春风般的。在心里补了一句:防患于未然。
文基瞥了眼姿莹,觉得这次她收拾药箱的动作似乎特别的慢,那无非是一些纱布、剪刀、药水、棉签之类的。不由多看了她两眼,当下心中便明了几分。但他并不问,只是重新坐回沙发。
藏在角落的娇小身影感觉戏似乎已到尽头了,也该落幕,恨恨的朝大厅中央丢去一个眼神,嘲弄的扬了扬唇角,正准备转身离去,却又突然听见声响。
“往往我们以为只会伤害到自己,却不知道也许别人也正在被我们伤害。”这句话是从姿莹嘴里说出来的。本是一句挺悲凉的话,经她这么状似无意的一说竟有了种别样的味道。
在文基听来更是尤为刺耳,总觉得那里面带着一份威胁!不由旋身,猛地一扯她的手腕,“你想说什么?”那凌厉阴柔的眼神仿佛在警告她,如果说错一个字那她就没命了!
姿莹一怔,红润的脸色陡然间变成苍白,但她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很快便镇定了下来,她直直看着他的眼,不含一丝杂质的凝视,用一种平静得令人不安的语气告诉他,“你知道我是怎么明白‘明哲保身’这个道理的吗?”
文基不语,好看的唇角略微上扬,一字一句,从牙缝里蹦出来,“要、是、懂、就、别、给、我、添、乱!”
“可是这次如果我还明哲保身,那我就不是真的爱你!”这次,姿莹是用吼的!她无惧于他越发紧眯的眼神,依然高声道:“你知不知道是谁教我‘明哲保身’这四个字的?是阿仁!阿仁啊!那个从小便跟了你,甘愿做你的跟班,甘愿做你的影子,遇到任何事都要以你的生命为先,不管对与错,不管危险与否,只要你一声令下,上刀山,下油锅都心甘情愿的阿仁!”
抓着姿莹手腕的力道蓦地一松,文基脸上的表情变化快得在灯光下连距离如此之近的姿莹都没看清。
仅一瞬,姿莹激动的情绪便静了下来,她相信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遂,幽幽道:“是他告诉我要懂得明哲保身,是他告诉我做人不可以太张扬,是他告诉我违背谁的意愿都行只有你不行……如今他自己却违背了你的意愿。可文基哥你有没有想过这次他为何要违背你的意思?他是愿意的吗?他是乐意的吗?不是!他不愿意,他是痛苦的!可是没有办法,他不能眼看着你走进敌人的围城而不顾,他不能让你身边出现一丝一毫的危险因素而不管。”
姿莹说话懂得掌握尺度,进退把握的极为准确。既清晰明了的说出了阿仁的苦衷,又不点破他们口中的危险因素。这无异于顾全文基的面子。
文基的沉默给了姿莹进一步发挥的空间,“你罚他,是规矩,可是文基哥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可能会要了他半条性命。鞭笞五十就已经让那些小弟差点断气了,何况是翻了倍的阿仁?现在又不给进食,我怕他真的……真的会坚持不住!”
姿莹的这里一急,倒也有几分真切。虽说阿仁对她无特殊感情,但调教之初也是经过了阿仁之手的,想想做人也不能忘本。
但此番说情,在姿莹心中还有另一个算盘在打的,阿仁在文基心中必有一定的地位与份量,说不定在此时帮了他一把也就等于帮了自己一把。
自从车祸现场回来文基一顿大怒,命人责罚了阿仁等人并不许送食之后,静下心来想想的他不是没有后悔过,那长长的鞭子,一百下就那么重重的打在了皮肉上,一下就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但男人都是爱面子的动物,尤其是像文基这样说一不二的掌握着无数人生死的主宰者,如果没有一个合适的台阶可以下,那他就是撞上了南墙,也绝不可能回头。他会摧了它,然后站在高高的墙渣之上带着万人景仰的孤傲俯视群雄。
如今,一个台阶就在眼前,那么,他松开她。“既然你这么关心他,为什么不去看他?”
姿莹一愣,她,这是说服了他?!
她能说服他?!!!
这个认知无疑让姿莹心中心中一喜,柔肠百转。
气氛有片刻的尴尬,文基拂袖,“我去看若娜。”
一提到若娜,姿莹没来由的一怔,缓缓道:“我听说……她、她……”
文基离去的脚步突然定住,“你管得太宽了。”声音冰冰冷的。
“……”
望着文基的背影,姿莹心头涌出一股酸意。
直到那身影闪进了拐角,再也看不到,她才轻轻吐出一句话,一句藏在心头想想都难受的话,“娜娜都成这样了,为什么你一点也不愿怪她?”
她知道他不会听见,她知道他永远也不会告诉她答案,可她不愿意就这样离开,她一直站在那里,站着,矗立着……
恍惚中,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幻觉,她好像听到了他说话,声音很轻很轻,轻得似乎风一吹就会散开,雨一打就会无影无踪,但却如铁锤般重重的敲击在她心上!
良久良久之后,她才幡然醒悟,原来他真的有说,原来他真的告诉了她!
他说:“为爱!”
……
另一处,
从姿莹问出最后一个问题的那刻就一直屏住了呼吸的躲在某一角的那个娇小的身影,在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后,再次将唇角勾起。然后悄无声息的转身离开,谁也没有惊动。
……
室外,
夜,更黑!
……
乌云乍现!
……
电闪雷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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