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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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基!”

  他转身,笑得灿烂而魅惑,“怎么了?”

  “我……呆会……再见……”

  再见,文基……

  她在心中默念。

  “好!”

  他转身,迈步……

  她定住,遥望……

  伸出的手最终垂下……

  她没有告诉他,其实她,已有预感……

  ……

  我们真的就这么越走越远了么?

  ……

  她忍不住想……

  ……

  文基,再见……

  ……

  老公,再见……

  ……

  她笑得凄凉……

  ……

  “艾,我们可以准备入场了吗?”一旁等候的伴娘打断艾凝的思绪,她看着她的眼神有些不解。“艾,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啊?哦……对!有点。”

  “呵呵!我就知道,肯定是你太紧张,放轻松就好啦!”

  艾凝干笑,“呵!知道了,不过,我想先去一下洗手间,你们等我一下。”说完便拎起早已准备好的包包跑了出去,也不管身后还在喊她的声音。

  “那个……”房间里不是有洗手间么?

  ……

  外头,乌云密布,风涌云动,白天却似昼,幽黑、诡异……

  艾凝动作麻利,飞快的脱下婚纱换上便装。按照原先计划好的路线开始拼命奔跑,原以为这里应该是守卫森严的,所以她一定会东躲西藏。可,似乎错了,一路下来竟出奇的平静,出奇的顺利,甚至没有碰到一个多余的人。

  也许是因为婚礼所以平日里无关紧要的职守都被调派到前厅去了吧?她暗自庆幸,这样她成功的机会就更多一分了!

  不由的艾凝喜上眉间。

  从一个侧门出来,艾凝以非常熟练的一个跃身,纵入了另一排房子的屋檐下,借着几颗枝叶繁茂的大树做遮掩,很快的她视线一扫,竟又是空无一人!

  心中不免一喜,可激动之余心里突然的生出一股恐惧来。

  这样的逃亡似乎更让她害怕,这样的感觉像极了被抓的一只老鼠在猫假寐的视线里做着无谓的挣扎与逃亡。

  她心里忽然的有点竦。

  脚步开始迟疑……

  直到她惊慌无措的视线突然对上了那一扇紧闭的大门……

  她一怔,然后疾步走去,再不犹豫!

  因为那里有着她最深的思念,最浓的期盼……

  可就在她狂奔到紧闭的门前时却又止住了步伐,似乎体内警觉的因子被唤醒,不吓出一身冷汗,四下打量没人后方才放下心来,但警觉意识明显渐浓。

  透过窗户,当地上那个小小的笨拙的身躯映入她眼帘时,她几乎把持不住哭出声来,咬住手背她任由自己流泪……

  她以为她已经学会了不哭,她以为她已经学会了忍辱负重,她更以为她的心早已不再脆弱……

  可,一切出乎她的意料。当那个让她魂牵梦系的小人儿出现在她的面前时,一切……都已变了……一切,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是的,她有多久没见他了?三年!哦,不!是三年零一个月又十天!如此长的时间,如此长的白昼交替,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想见却不能见,对她来说该是怎样的一种煎熬,怎样一种鞭笞呢?!那又是怎么样的一种思念怎样的一种痛呢?!她竟然就这么挺过来,就这么熬过来了!她,居然……

  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即便没有学会心硬如铁,却也练就了一身将再多的情绪在顷刻间消化的本事。环顾四周,不见任何异样,她强压下心头的那股疼痛与雀跃,推门而入——

  “宏远!!!”

  她一把将眼前那令她日不能眠,不能寐的人儿抱住,泣不成声,“宏远……宏远……我的宏远……”

  三年的思与念,此刻统统化作浓浓的哭泣……

  怀里的人儿显然受到了惊吓,然后微微扭了扭瘦弱的身子,不敢动静太大,他怕会受到莫名的责罚。其实他只想稍微舒服点,能稍微呼吸到新鲜空气。

  她微愣,推开被她死搂在怀中的人儿,不由得一怔。

  只见怀中的人儿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早已噙满了泪水,却又似在害怕什么,紧咬着下唇不让眼泪溢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着实刺痛了她的心。

  她的宏远受了很多苦吧?她为人母却没有做到一个该为人母的责任!心一阵刺痛。不由低下头来对着怀中的人儿就是一阵审视,但见他脸红润,肤水嫩,穿戴之物亦是不菲,这才稍稍安下心来。

  他,待他还是好的……

  可她,终是负了他……

  思及此心又是一痛。

  “宏远,乖!不哭不哭啊!”伸手心疼的为他拂去本不应该出现在他粉雕玉琢般的脸蛋上的眼泪,“来叫妈妈,叫妈妈好不好?”

  她,好期待!

  三年里她曾无数次幻想过和他重逢和他见面的情景,她以为和他再见的时间会要很久很长,她以为也会许久到他已认不出她……

  她也曾无数次幻想过他对着她亲口喊她妈妈的情景,她想过他可能会睁大着无辜的双眼不解的看着她,她也想过他抿着唇倔强的不理她,她更想过他有可能对着她说:我恨你!我恨你!

  每每思此,她总是心如刀割。可,她却不能去看他,不可以去看他,因为害怕功亏一篑,因为害怕他会受到责罚,所以她只能躲在角落默默舔舐伤口,所以她只能忍着血淋淋的伤口强颜欢笑……

  因为他和她的命,一直在他手中……

  一直由他主宰……

  泪眼婆娑的人儿仰着粉嫩又略微惨白的小脸,直勾勾盯着她,一副不敢言不敢语的模样。好久,才诺诺,“妈……妈?!”

  妈妈是什么?他瞪大水灵灵的双眼,将心中的不解与疑惑都埋藏乌黑的眼珠里。

  从小他就学会了乖巧……

  可能他永远也不知道他的那句妈妈带给了她多大的震撼!

  她早已无言泪千行,紧紧抱住三年来日思想的人儿,声音哽咽,“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痛!”宏远眉目微皱,小声诺诺。

  “啊?”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激动之余所用之力对于一个三岁小孩未免来说过大,慌忙松手,眼睛不自觉的看向怀中的人儿,这一望更让她心如刀割,只见他一副胆怯的面孔,生怕说错一句话般卑微而小心。

  豁然间,她灵光一闪,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不由心中一惊,慌忙看向四周,见仍是一片宁静才暗嘘了口气。回头带着笑意,伸手抚上面前令她爱不释手的粉嫩面庞,“跟妈妈走,好不好?”她面上一副温柔和煦的笑容,其实心早已提到了嗓子眼。天知道她此刻有多么的好怕听到,又有多么迫切的想要听到他的回答!

  “去哪?”宏远虽一脸不解,却极其乖巧。

  这样的答复让她心头暗喜,因为它代表着他不排斥她!“去找爸爸,好不好?”

  “爸……爸?”

  他不解的神情让艾凝心中一痛,急急解释道:“爸爸就是没有他就没有你的人,就是让你来到这个世界的人,知道吗?”

  “……”宏远乌黑的眸子定定的看了艾凝好久才默默点头,“知道。”

  “真的?那爸爸是什么?”

  “……没有他就没有我,让我来到这个时间的人。”

  “那你想不想和妈妈一起去找他?”兴奋和喜悦让艾凝没有去细心观察眼前人儿瑟瑟与无辜的眼神。

  如果她心中能少一分喜悦,少一分兴奋,哪怕只一点点,她就能注意到她的宏远其实并没有理解,而只是刻意的顺从,和从前的她,一样!

  “……”

  望着突然低下圆圆的脑袋,十指紧缠的宏远,“不想吗?”

  “……”

  “不愿意?”

  “……”

  就在艾凝以为他不会再回答,就在她近乎自责内疚到窒息时,突然他稚嫩而清脆的声音传入她的耳朵,“……不要走……不能走……不可以背叛他……不然……”微微的,颤颤的。

  晴天霹雳!

  她眼前蓦地一黑,很努力很努力才勉强定住了自己,她不敢相信这句话竟然会从她三岁的孩子口中说出来,“……谁?”

  “……”宏远粉唇紧咬,交缠的手指绕得更紧,一副胆怯不已的紧张样。

  “……”

  她心头早已异样……

  不会的,不会的!不会是他,他不知道,绝对不会!

  强压下心头的畏颤,她抱着万分之一的侥幸,给自己信心让自己镇定,“不会,我们只是去找爸爸,找到爸爸之后我们就可以一起幸福的生活了好不好?就我们三个人,你、妈妈、爸爸,好不好……”不管宏远能不能听懂,她努力的述说着,直到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场景呈现在她的眼前……

  也许真的是母子连心,艾凝一脸向往的神情感染了不谙世事的宏远,他黑白分明的眸子不再无辜的大睁,而是同艾凝一样已染上了一层迷离,“……好!”坚定而畏颤。

  一个好让她一怔,她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如此乖巧的答应她,她更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和她一样的向往!一句话像是一颗定心丸,她眼中雾气横生,“走!”

  然后,宫殿般豪华,城堡般辉煌,迷宫般复杂的别墅一角,一个高挑修长的倩影怀抱着一个小小的身影消失融合与昏暗的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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