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不识周郎面(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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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澤霖哑口无言,不自在地摸了摸下颚,低眉抬眼间,瞬间恢复了平日里的温柔多情态度温软,笑逐颜开地去牵她时,歉意款款说道:“宛静,看到那个混蛋碰你,我气愤不过…….”

  她打掉他的手,显然不想再听:“所以你给别人判了死刑,不闻不问便动手伤人?你知不知道你那一拳有多重!你口无遮拦骂别人是混蛋,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你是觉得玩我,很让你解恨,还是觉得耍我,很你舒坦?我知道,在许昌,我得罪过你,你可以像刚才一样泄愤,对我大呼小叫,对我拳打脚踢,我不介意。可我讨厌被你捏着把柄,明目张胆地威胁,欺负。”

  这话听得张澤霖雾里看,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没看清什么。

  “宛静,都是我不好,你莫生气。”青天白日,他死皮赖脸地强搂住她,不顾忌过往三三两两打量的眼神,不顾忌她的愿与不愿顺从与挣扎。

  话摆到了光天化日的台面上,他依旧想混淆她糊弄她,愤愤不平和玄辞冷语已经掏干了她的心,掏空了她的肺,她再没了抗争抗辩的力气,只好淡淡语调说道:“张澤霖,你放了我表哥吧!我答应你,留在顺德。”

  他身子如刀劈泰山,天震地骇,像抱住了烫手的山芋,万箭穿心的速度推开她,一双炯炯的眼睛盯着,虎视眈眈,威严淋漓。

  “你囚我表哥,又想尽办法嘲弄我。对不起,我打碎了你两全其的计划。”

  他面难堪,一言不发。

  她轻如浮云般微微一笑:“如果你觉得这个交易不划算,我们可以坐下来一边看戏一边喝茶继续谈。你也知道谭家在南方的商贸地位,在北方的贩卖市场。如果南北爆发战争,谭家运大米北上,吃亏得不止是你那几百万秦军,还有顺德府千千万万的黎明百姓;即使不爆发战争,一旦谭家终止了贸易,仅靠北方自给自足,三年内,顺德不止是一幅尸横遍野……”

  “够了。”他终于面如白蜡,恼怒咆哮。

  其实,她早知道他是谁。

  其实,她早计谋妥当,先是温顺地跟他去孙家老老实实地闲住,然后瞅准机会把他迷得稀巴烂,最后在他对她不能自持的时候,狠狠摆出一刀:是要她,还是放了谭世棠?

  在许昌,他死里逃生,差点儿死在她那双假意顾盼神飞的眼睛下,现在,他又要不明所以地因为她再死一次。不仅如此,她还眉飞舞地要挟几千万人来换回区区一个谭世棠,口无遮拦,随时随地。

  她这是当着千万人的面活生生地挖他的心,要看看它是红,还是黑。

  他冷傲的眼神掩饰不住轻蔑:“我也讨厌被你捏着把柄,明目张胆地威胁。实话告诉你,我从来没打算放过谭世棠,放过谭家。你以为我是真心喜欢你?如果你不是谭世棠未过门的子,我不会对你另眼相待。我要让谭家倾家荡产,让谭世棠因为你痛不生,下半辈子在监狱里好好看着,我怎么玩他想要的人!”

  她愤世嫉恶,一掌掴了过去。

  他反手亦是一掌。

  只闻啪啪两声过后,她涨红的面颊颤颤抖抖映出了五个手指,火辣辣地烧心,嗓子里刺痛的哽咽被紧咬的嘴唇死死堵住,只剩下眶子里的泪水拼命地打转。

  原来,他是这样想的。

  原来,他心里是这样算计的。

  她怒视着从他身边飘过,像晚里最后一朵争的玫瑰,带着高傲的刺,凋零在这个初夏。

  他紧攥着双拳,没有留她,如泰山稳重般迎风不屈。只是斜眼间,一朵白玉兰凌空飘摇,暗浮动,幽幽袭人,却沾惹血渍成了红。他痴痴地望着那停有她余的锦帕,终抵不住内心渴求的鬼魅,瞪了一眼守在树边胆战心惊的始作俑者,气势汹汹抢了回来。那一眼恨不得撕裂了人家,枪毙了人家。

  孙铭传闻势过来,却是迟了一步,短短的一刻钟时间,理想中的数学老师竟像煮熟的鸭子飞到九天之外。瞧见张澤霖扛着西服,无精打采,心思凝重地盯着手中的帕子,忙上前唤了声:“元帅。”

  他微微一怔,忙从沉醉中清醒过来,怒道:“余呢?”

  孙铭传仿佛已洞悉一二,欠身回话:“我已经吩咐了司机送她回孙家。”

  她答应回去?!他恼怒的表情松弛下来,紧张地问:“她怎么样?”

  “她心情似乎不太好。不过,话语间还是很随和客气。”

  他又想是忆起了什么大事,紧急万分地言道:“你现在赶快回家,派人监视,如果她要离开,一定要阻止。”

  孙铭传应了一声,正离去,又听他命令道:“记住,不能伤了她。”

  不能伤了她?

  从踏上顺德的这片土地,悲剧已经开始。

  宛静回了孙家壁苑,无视眼前一张张熟悉热情的面孔,直奔了紫芸阁,收拾行装。

  孙太太闻讯而来,看那冷漠不搭理人的情势,想是出门的时候又好端端地跟张澤霖闹了别扭,于是堆起笑脸,摇着袅娜的身姿,不紧不慢地走过去,把那箱子里的衣服又一件件地捡了出来。

  宛静瞧见后亦不说话,冷冰冰地把衣物重新塞进箱子。

  “我的好,这是生得哪门子气?”

  她不想多言,只说道:“麻烦跟张澤霖说一声,他若是不放我表哥,咱们走着瞧。”

  孙太太顿了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看她愁云惨雾的面孔,便止了笑声,携住她凌乱的手,劝道:“是不是怪他瞒着你?他这种欺骗人的男人最讨人厌了。”

  她撇过脸面,不愿听见。

  孙太太轻柔地拍拍她的手:“可我看得出来,他是因为真心在乎你,怕你知道了,气他,恼他,恨他。”

  她冷冷一笑,抽出了手。

  孙太太不死心地又牵了过去:“你是明白事理的人,可以站在他的位置想想,他父亲去世不久,一个人接替了那么重要的权位。现在又恰逢南北局势紧张,他不仅内要服众,担起百万人的命,又要费尽心思,对抗外敌,还要抽出空闲的时间,来咱们孙家走走,怕冷落了你,怕我这个表怠慢了你。他跟我说,你不想随他回张家,所以才依依不舍地把你安置在这儿,他又怕你感到寄人篱下,陌生拘束,现在正想办法找一处风景秀丽的宅院,把你接过去住。我知道,他这人脾气不好,那全是小时候被姑妈灌坏了,过着衣来张口饭来伸手的阔少爷生活,旁人又不敢逆着他的意思。你稍微不顺他,他不是破口大骂,就是恼羞成怒。他为了你,已经在慢慢改。你不喜欢什么,他能迎合,能办到的,没有一件不是尽心尽力。”

  她听不下去这种虚善的假话:“碧茵,你别再说了……”

  “我也听过你表哥的事,只是不巧与他父亲的死牵连在一起。你想想,一边是他痛恨无比的人,一边又是他牵肠挂肚的人,他能不矛盾吗?即使想解开这个心结,也是需要时间的。你逼他,他一时情急会怎么想?你心里是不是没有他,是不是不喜欢他?他嘴巴没说,可是心里别提多在乎。”

  她深吸了口气,渐渐冷静下来,倒不是孙太太的话打动了她,只是提醒了她,她差点儿忘掉了大事,若是她踏出这里一步,自己将永远没有机会救出表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