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不识周郎面(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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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宛静望了一眼横躺榻之人,命攸关的惊心动魄中,他竟然是悠然自得的神,不由跺脚,提醒他道:“还不躲起来。”

  “躲什么躲,本就是一路随你而来,跟他明刀明枪地争斗,我也不怕。”

  她懒得搭理他的胡言乱语,只好扯开金秋牡丹单,凌空遮挡他慵懒的身子,那单像铺天的盖头,细若流水,随风飘落,渐渐遮掩她的意乱清秀,而清雅的气随着压缩的空气窜进了他的心肺,他情不自扯住即将离去的褐麻布马甲,却被她仓皇打掉,待他的脑袋从被单里钻出来,只瞧得见晃晃动动的五彩线络盘帘,若隐若现映着昏暗的迷离。

  “静!”

  来人手捏礼帽,躬身哈腰,抬起那张粗糙的中年脸孔时,她暗暗一惊,是前庭汇报的下属:“钧少爷派了在下接静回府,车已经在下面等候了。”

  以为那个“钧少爷”脑子里装满了抓获凶手的法子,没想到他还顾着她的人身安危,懂得将计就计。她急于逃离,来不得多想,来不及反问“老爷和太太默许了”,直接言道:“你稍等我会儿,我收拾行装。”

  行李箱里有姨丈的函件有打点的钱财,不能丢失。

  “还真够积极的,不过两分钟的时间,都迫不及待娶你进门了,我倒想看看,你在他家能待多久。”身后是几尽嘲讽几尽奚落的嗤笑。

  他仿佛是平添丽画卷的一记败笔,不是惹得她立眉嗔目便是羞怒相激,也不在乎他是何方神圣了,她毫不避讳地看着他打理衣装,压抑着波涛汹涌,只顾回道:“活着是他家的人,死了是他家的鬼,生生世世,我是不打算出来了。”

  “真是烈啊!怕只怕落有情,流水无意。你一门心思地嫁过去,人家未必领你的情。看在我从南洋追过来的份儿上,你还是嫁给我得了,他能给你的,我双倍奉上。”他低头整理袖口,动作优雅,不失贵气。

  她嘴角冷笑,盘点行李,说道:“我不稀罕。”

  而等候门外的刘伯宽此刻是云里雾里辨不清是非,接到少帅冯梓钧的命令,来接上等客房的宛静回大帅府,贴身保护,并且告知了他,千辛万苦布局逮捕的北方高也许正窝藏于此,让他小心周旋,随即应变,救出后,立即派人围剿,可是现在,听到里屋熟视无睹的谈话闲聊,他又心神不定,横生疑惑,不清楚那人是到底是敌是友,是善是恶,想着少帅不能让有意外的千叮万嘱,他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宛静匆匆收拾妥当的行李箱,却被人毫不吝啬地提在手中,她凛然一惊,疑虑盈腮,他淡然微笑:“你一个人,我不放心,还是送你一程。”

  她忽然发现自己掘开了一座千年古墓,走不到尽头,找不到出口,而他是古墓里阴魂不散的孤魂,缠着她不放。跟来人介绍的时候,她想报出表哥的名号引人怀疑,又被他抢先一步,伸手客套,彬彬有礼,说:“叫我四爷好了,我是宛静的师兄,刚从南洋回来。”

  刘伯宽面带笑容,拘谨行礼,接了他手中的箱子,前面引路。

  兵五尺之距排列,从上房直至前门庭。

  旅馆里每一个人似乎得了指示,不敢上前说话,不敢大声放肆。

  他手腕里随时随地能掏出的枪支有恃无恐抵在她的腰上,她不得不对每一个笑脸相迎的人露出淡雅清新的笑,当眼波流转到谭彦卿的惊恐时,她停下脚步,不顾生死地发了话:“彦卿叔,你放心好了,他会好好待我的。”

  客站里冲出莽撞如山的兵,谭彦卿一时间缓不过神,听说长抓人,又听闻所抓之人正藏匿在表就寝的客房,他顿时忧心忡忡,不知如何是好,少爷出了事,表是万万不能再出事的。这会子,瞧见陌生的男子搂着她的腰从楼上下来,焦急不安的他几乎魂不附体,可再定睛一看,分明是琛州遇到的瘟神。表说不会有危险,那便真的是不会有危险吧!何况有几十名兵把守,那人有天大的能耐,要想活命,也只能拿做人质。他沉着回话:“表,还有什么要交代彦卿的。”

  “你先在客栈等着,明儿,我想置备些东西,给姨妈带回去。”

  谭彦卿老老实实应声:“哎!”

  这似乎是一场没完没了地戏,她如此跟着他,在兵的众目睽睽之下离开了安全的谭家客栈,重新坐在了轿车后排,开始了新一轮漫无边际糊弄世人的闲聊。

  车行至人烟稠密的繁华地段时,张澤霖突然对前排司机下令:“停车。”刘伯宽一直悄无声息地听着闲谈,极力辨别出两人实质的关系,骤然听到命令声,浑然一颤,未回话,陡然间又听到子挑衅的声音:“不是说送佛送到西吗?害怕他揍你?”

  张澤霖毫不介意她的嘲弄,开了车门,笑着回话:“别以为我从南洋跟过来是单恋你一枝。这世上比你漂亮温柔的人多得是,我何必自个犯贱,在你这儿栽跟头?”说完,甩了车门,直奔歌声缭绕的凤凰歌厅,逍遥而去。

  宛静瘫靠在空荡的后椅,轻吐了胸闷之气,平复了躁乱心跳,方对副驾驶位置的长说:“先生,你还是送我回谭家客栈吧!”

  “不行,我是奉命行事,必须安全送你去府邸。”刘伯宽规矩做事,有板有眼。

  她解释:“我跟你的钧少爷是在演戏,戏曲已经落幕了,没必要当真。”

  刘伯宽不罢不休:“钧少爷说过,要保护的安危。他安排完工作,会来检查刘某是否克职兢守。”

  瞧见后车镜中认真警备的眼神,她只好将实现移至窗外的灯红酒绿,继而是越来越清淡的莺歌燕舞,接着是忽明忽暗的空寂,最后轿车驶进了兵把守的大宅子。宅子里建筑成群,峥嵘轩峻,车灯闪过的每一处解是佳木茏葱,藤萝掩映。在四和小院停下时,刘伯宽躬身打开车门请出贵客,宛静欠身回礼,随意望了一眼灯火通亮的院子,门庭悬挂的赤金青地大匾写着“沁园”二字。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