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的叹息一声,我振作振作精神,对若凡道:“百足之虫尤能死而不僵,更何况蓝家、范家这样根基深厚的百年旺族?!相信这百余年来,你们二家的门生子弟已然遍布白山,现在蓝范二家暂时衰落了下来,难免会有人打着良禽择木而栖的口号去投奔丰家,姑且不去讨论这些人投奔丰家究竟有几分真心,但我相信对你二家忠心的人仍然不会少!况且,在丰家如此强力监控之下,你仍能完美的保持纨绔子弟的伪装,想来亦少不了一些人的配合与暗地支持!”
若凡摇摇头道:“我确实有自己的心腹,但他们大多是我暗地里重新培养的人,尚不足以与丰家的势力相对抗,至于范蓝二家过去的人,我现在并不敢轻易启用,怕反而引起丰家的警觉!况且,既然现在投奔丰家的人大多是奔着丰家眼前的风光而去,那我自然亦不能指望从前范蓝二家扶植的人便都是重情大过于重利--毕竟,大家都心知肚明,所谓的培养扶植亦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略微一顿,若凡又道:“事实上,在丰家如此一面倒的情形之下,仍有少量人选择了相对中立的立场,呵呵,这些人呀,才是真正聪明且有实力的人,他们明白丰家眼前虽然权倾朝野,但只要我仍旧是太子,便存在翻身的可能,他们并非对范蓝二家忠心,而是在局势未彻底明朗之前,不愿意轻率的做出选择,所以,他们想要选择观望--但这,不过是他们的痴心妄想罢了,乱局之下,即便是远避于乡野,亦难以保证独善其身,况乎这帮尚在食君之禄的臣子!”
若凡非常聪明,他对自己的处境有着绝对清醒的认识,他亦很冷静和现实,懂得暂时隐匿自己、储藏实力再等待时机,若是假以时日,且再多点运气,相信他会有机会得偿所愿!我不由点了点头,笑道:“丰家人自然希望将这帮人拉至自己的队列,而你这个太子呢,当然亦不会坐守旁观!可此事却稍稍有些麻烦,丰家人可以大张旗鼓的收买人心,你要怎么办呢?一方面,你得在丰家人面前维持自己纨绔子弟的形象,迷惑他们,以便他们放松谨慎;可另一方面,你又得给这帮政治投机者充分的信心,以便他们能放心投靠你,哎,这可真不是一件容易事呀!”
若凡兴味十足的看着我,笑道:“那你认为我该怎么办呢?”
若凡只是随口问我,我却盯着他笑道:“若我是你,便在朝廷里悄悄找个代言人!这个代言人呀,既不能与丰家同流合污,却又不能与之直接对抗,他不能与你有着太过明显的联系,甚至要表现的与你生疏,最好呀,能令丰家人认为他只是个有气节却难以有作为的中立者,待丰家人放松了对他的警惕,他便有机会为你吸纳支持者了。”
若凡的面色变得有些严肃,他看着我正色道:“这样的人并不好找,况且,一旦他开始为我吸纳支持者,丰家人便会立即警惕!”
我笑道:“这样的人当然不好找,但若用心去找,一定能找到合适的人选!而这人的工作方式自然需要技巧与隐蔽一些,必要的话,还可以找些其他的名目来隐藏和掩盖--你是韬光养晦的高手,这样的事情自然擅长!呵呵,再说了,你真正需要拉拢的人物,其实只是几个关键人物罢了,只要做事谨慎一些,躲开丰家人的耳目并非不可能的事情!至于其他人,管他们做甚,大部分都是些驱利的墙头草罢了,只要丰家一失势,便自然作鸟兽散了!”在丰家的高压之下扶植个代言人确实不容易,可如果若凡连做这事的勇气和决心都没有,那他干脆趁早向丰家缴械投降算了。
若凡若有所思的看着我,良久,方才道:“这事固然有些冒险,亦不能确定收效如何,但未尝不能一试!”
我点头笑道:“只要选择的人合适,至少不会起到坏的作用。”顿了一顿,我突然想到那听起来颇有些奇怪的白山皇帝,便又问道:“若凡,我还是觉得很奇怪,你的父皇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呀,丰家人这样把持朝政,你这王国未来的继承人完全受制于人,这些情况,他究竟是完全不知晓,还是根本不在乎?”白山皇帝是个关键人物,只有对他充分了解,才能做出正确的判断。
若凡摇了摇头,叹道:“说实话,我并不了解我父皇,他对我并不亲近,他喜爱的孩儿,或许只有若雪一人!”若凡的语气里透着隐隐的伤感与失落,但他很快便调整好了情绪,平静的继续道:“我从老一辈人那儿知晓,我父皇从小便天资聪颖、野心勃勃且控制欲极强,二十多年前他继位之初,便对内实施了一系列的改革新政,对外亦制订了一套全新的外交方略,且极为强势的推行其新政,那时的他曾发誓要让白山国成为这个陆地上最强大的帝国,而他自己,则要成为青史留名的一代英主!一切本来都在按部就班的推行,可后来发生的一件事情,却令父皇整个人彻底改变,仿佛在一夜之间,他便突然对一切都厌了,他不再关心朝政,亦放弃了富国强民的梦想,放弃了成为一代大帝的愿望,即便是此后不停的对外征战,实际上亦只是他的发泄,甚至是……哎,总之,以我父皇的聪明睿智,丰家人在朝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事情,我相信他是完全知晓且放任的,至于他对此究竟是何目的,我却完全不知道了……”
多年前在白山皇帝身上究竟发生了怎样的事情,竟令这么个野心勃勃的人,突然间便丧失了对权力的控制欲--我承认自己是个八卦至死的人,对此事非常好奇,可若凡既然不愿深谈,我亦只能暂时保持缄默,毕竟,我与若凡之间尚未亲近到事事皆可分享的地步,我只能装作毫不好奇的对若凡道:“若凡,你最好认真了解和分析一下令你父皇改变的这件事情,毕竟,正是此事导致了他对丰家的放任,亦间接导致了你现在处处受制于人的境遇。”
若凡沉思一阵后,点了点头,转眸对我笑道:“心竹,冷静下来之后,你倒变得犀利得可怕了!”
我摇头叹道:“我可一点儿也不这样认为,从前我总是相信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所以只去练脑子,却一直没去学实用的功夫!到了这个世界后我才发现,只用脑子想问题是没有用的,有时候一些简单粗暴的方式最直接却也最有效!哎,比如那些会武之人只需随便给我两记手刀,我便只能束手就擒了,这么一想,还真是觉得无奈!”
闻言,若凡立即满脸歉意的对我道:“心竹,别苑之中有很多丰家的眼线,为了不令丰家人生疑,我从来不肯直接与若雪对上,哎,我倒是没关系,却是令你受苦了!此后,咱们还真要想想应对之策了……”顿了一顿,若凡又叹道:“心竹,你若跟随冷鹤那实权将军,倒真比跟随我这傀儡太子强多了……”
我冷笑道:“若凡,你说这话,难不成认为我该感谢你准备将我送人?!哼,这天底下又不是只有你与宫冷鹤两个男人,为何我便只能跟随你或他?”说罢,我闭上了眼,脑子里不意浮现墨遥温柔的眼眸。
若凡并未注意到我的失神,他仍是笑道:“心竹,冷鹤确实非常优秀,你为何对他这般排斥?”
我噘了噘嘴,不满道:“人是需要被尊重的,他丝毫不尊重我,我如何能够喜欢他?!”
若凡笑道:“他并非不尊重你!心竹,我看得出冷鹤很喜欢你,他只是不会表达自己的爱意罢了……”
我摇头叹道:“如果这般表达爱意,那我是敬谢不敏的!哎,想想都生气,若不是他,我岂会来蹚白山这浑水!”话说回来,若没来蹚白山的浑水,估计我此时亦在蹚玉泉的浑水,哎,谁让我与这帮王孙子弟特别的有缘!若能让我自己选择,我还是更愿意蹚玉泉的浑水,至少,玉泉有墨遥让我倚靠--突然间,我有些想念墨遥温柔的怀抱了!
若凡又笑道:“心竹,你知道若雪为何不直接杀了你,却要费尽心思将你带回白山送给我?”
我回了神,摇摇头道,“我亦觉得奇怪,若雪既然那般喜欢宫冷鹤,且认为我的存在很碍她的事,那么,杀死我或者将我留在玉泉岂不是都好过将我带到白山?”我当然不希望被若雪杀死,我只是客观的分析情况罢了。
若凡叹口气道:“心竹,你不了解若雪,亦不了解冷鹤!”无奈的摇了摇头,若凡又道:“你知道若雪是怎样一个人吗?若雪从小便事事顺遂,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即便是杀人放火,她的眉头亦不会皱上一皱,除了在冷鹤身上吃瘪之外,她从来都不知道失败与忍让为何物!这样一个蛮横的人物,对你恨极却仍然不杀你,你道这是为何?呵呵,这当然是因为她极喜欢冷鹤,亦极了解冷鹤,她知道冷鹤喜欢你,亦知道若她果真杀了你,冷鹤定然会为此与丰家决裂,甚至可能不惜代价杀她替你报仇!”
我毫不客气的打断若凡的话,严重怀疑若凡对宫冷鹤的过度美化:“我不相信!宫冷鹤虽然说过想娶我,可他与我几乎不认识,他没必要为我报仇,亦绝不可能为我这么个素昧平生的人与丰家决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