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说笑中,几天后一行已到了洛阳。加发问梅波:“我们回来,不用再去拜会什么铁枪会了吧?”梅波说道:“那倒不用,不过我们回去是要从城里走的,洛阳自古都会所在,你这次可开开眼了。”众人进得洛阳城,加发心里暗急,这天气依然不暖,日头整天无精打采的,防晒油送不出手,看凤姐对吕扬态度,吕扬真情要付与黄河了。梅方时对众人说要在洛阳住上一天,大家可四处转转,不要走得太远。加发久闻龙门石窟和白马寺之名,打听清了,自去游玩。
他到得很晚才回到客栈,梅波一见他就说:“你怎现在才回?大家都在等你,大小姐要等人齐了说事。”加发和他一起去了梅方时住的大屋子。大家都在,郑如凤看到他回来了,冲他笑笑,说道:“洛阳城里发生大事了,铁枪会十多名会首一夜之间全部死去,这件事虽和我们无关,却也不能坐视不理。明日梅大叔、加发和我留下,其余人快马加鞭回开封复命。我们呆上两天就走。”梅波一听,老大不高兴,晚上也不和加发说话。加发顾不得理他,心想:这铁枪会在自己地盘上被人做了,对方是谁?好生厉害。
次日加发和梅郑二人去铁枪会的总堂祭拜,几个官府中人刚好走出。加发知这些人都是例行公事,江湖仇杀,不是他们所能管的。三人报上姓名,有人领着他们进去。梅方时到内行礼后,问道:“可知是何人下的毒手?”一人说道:“是湘中百花宫中人,都是死于毒标和寒梅三放掌。”三人大惊,百花宫再入江湖,武林杀戮又起,这江湖不再平静了。梅方时道:“定是那女子伤了少林僧后又跑到洛阳行凶的,也不知铁枪会那儿得罪了她?”一个管事的说道:“我们今日便是要等少林寺来人,可能也快到了。”郑如凤道:“我们在此等等看,如有相援的四位高僧,应当面谢过。”梅方时点头。过得不久,少林寺果然来人了,领头的竟是少林方丈大师大空,大智也在其中。众人不敢喧哗,各显恭敬。大空挨个看看死尸,点点头,说道:“是中了寒梅三放掌,掌印已硕大无比了。铁枪会这几年做事做大了,我早派人劝说过,你们不听,如今因果报应,后悔却也迟了。处理后事吧。此事重大,我将和各派掌门商讨一下。”说完转身要走。梅方时和郑如凤上前谢过援手之恩。大空眼睛一亮,看看大智,两人点头,大空说道:“三位施主,难得巧遇,我以少林方丈的名义请三位到寺里盘桓几日,三位若没有要事,就请和老衲一起走如何?”少林方丈相邀,这是何等的面子,梅郑大喜,一口答应。
少林寺离洛阳不远,梅方时想不通邀自己去少林寺做什么,难道是为了大智四……
人的性命,镖局以银换命,少林寺要大大地感谢一番。加发心想:也不知李清树在不在,能见到当然好了。无为大师让我六年后找他,算算还差几个月。看凤姐兴高采烈的样子,一个女子去和尚庙也这样高兴吗?倒是少见。
三人上得嵩山,梅方时兴致极佳,说道:“我久过洛阳,也没有机会来少林寺一游,中岳雄伟,名不虚传呀。方丈大师领袖正道群伦,德高望重,梅方时想不到今日能来嵩山,得会方丈大师,此生不虚呀。”说完哈哈哈大笑。郑如凤看他忘形,不住皱眉。大空说道:“梅施主是清风剑客梅子广梅老先生的儿子吧,听说梅老先生已然仙逝,真是普天同悲。梅施主看那百花宫为何要屠杀铁枪会十多人?”梅方时听他提到先父,更是受用,语风一转,问到洛阳之事,他一时语塞,这百花宫行事不比常人,怎能猜得透。郑如凤道:“想必百花宫和铁枪会间有仇,只是百花宫远在湖南,怎会和铁枪会结仇?这倒想不通了。”大空点点头,说道:“女施主是郑老镖头之女,果然虎父凤女,百花宫和铁枪会确是有仇,只不过是和铁枪会的老主人冯自在,冯自在早死,百花宫还是要报仇,手段未免太狠了些。南九华神功既成,这江湖中又起杀声呀。”几人说笑间已进了寺门,少林寺安排伙食居处,郑如凤不便,被安排到山下一民房居住。梅方时看到住处也给安排好了,更是不解,少林寺难道要我们三人在此长住吗?又有何事要住上几天。
他不知何事,想等等看总知,没想到几天来就是让他们四处转转,切磋一下武功。他和郑如凤受益非浅,不见加发,郑发凤问问,被告知加发在此有一童年好友,一起玩去了。两人心中纳闷,不便相问,少林三十六房武功博大精深,梅方时不大感兴趣,郑如凤沉迷武学,那里顾得别的,这里名师众多,机会难得,被指点也是很好的,也暂不去想加发。一少林僧在水缸中练掌,郑如凤不解,大空说是练大力金刚手,需借助水力,长风镖局中成刚此功练得好,是在水里练的,梅方时和郑如凤均点头称是。
加发一进少林,大智便对他说:“你还认得我不?我可认出你了,你虽长高许多,但眉目没变,我问过镖局中人,说你是从济南过来的,叫做王加发。你医术很高呀,多谢你上次相救之恩,你内力不错吗?我以前去过济南找你,不想你失了踪。这次回来,我与师伯说起,师伯要我想法让你来寺里一趟,你不要管他们二位了,咱这就去见我师伯吧。”加发和他一起叩见无为大师。
无为大师一人居住在后山,到得居处,大智叩头走了。加发进去向无为大师磕头,无为大师甚喜,说道:“我听得大智说……
起,就知你练成第三重了,不容易呀,这几年却在那里,说来听听,我派大智去找你,却扑了个空。”加发不敢隐瞒,一一说与他听,只是隐去了胜男。无为大师听得加发已练成了第四重不欲功,站起身来,大宣佛号,高兴异常。又仔细问问他当时中毒后体内感受及在驻军处交手二人的武功招式,点点头说道:“你不会主动向人进攻,不过从你描述的两招看,那两人的确是从关外来的,想必是关外长兴门中人,不欲功树大招风,各路神仙都登场了。你性静无欲,合了此功的路子,却不知道有多凶险。梅宗元和端长红自是要你中毒后听他们的话,我听说圣医门有一门秘术,可让人中毒后把心中所有事讲出来,他们要找不欲功的真本呀。没想到机缘巧合,助你提前练成了第二三重。这中间一个差错,你轻则走火入魔,重则丧失性命。这几年我一直在想此功为何如此难练,听你所说,帮助不小,你以作画行医为主,不去想他,却在走气凝之路,正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呀。我本想要你学些少林武艺,看来学多而杂,不如不学,武功要依功自创。你看看这个。”他递给加发一张薄帛,上面写满了字。
加发细看,上面写着好多人的名字:程青,练第一重成,创大雁功,飞腾绝世。程会铁,练第二重成,创风火拳,败华山少主。程不欲,练至第六重,创凝血指,弹指神剑,搜经拷穴法。凡此种种,共有二十多人。加发不解,望向无为大师。无为大师笑道:“不学功夫,咱们时间多地是,这就与你讲讲这程家与不欲功的事吧。”加发生活改变,全因此功,好多疑点,心想要是这位大师不知,别人更不知了。
无为大师缓缓道:“这不欲功何时有的,我也不知,只知程家先祖自元初得到此功,此后成了程家的传家武功,传男不传女。程家女子,从小便送与人。此功难练,你再看那上面所写,从童子练起,十到十五年练成第一重,此后每重年减,依此算来,练到第七重,也得六七十年。程不欲是当年张士诚的卫队长,当时有名的十条龙卫队,首领便是他了,他天姿聪慧,不到四十就练成了第五重,只是后来走入邪路,创些阴毒武功,凝血指,搜经拷穴,武林中人闻之色变。其人极懂风水,闲来爱看一些阴阳学之书,现在看来,他从小不愿学武,却至大成,后来功成名就,欲望太多,不得善终。只是一个人本事太大,要想无欲无求,太难太难了。不欲功须从童身练起,第一重不得破身。一个人懂得运气,也得八岁十岁吧,十五年内,正值青春年少,难免心淫,于是功年自延,这第一重如此难练,程家子弟好多半途而废的,只是祖宗遗训,怎可不听?练不……
好者便续香火,下一代再练。后来到了程旭东一代,程家又出了一个英才,他三十六就练到第五重,后来做到了长风镖局的总镖头。他嫌第一重太费时日,结合几代人的经验,将不欲功改成无相功,只要认真练习,二十多年就可练到不欲功第四重的境界,那也是高手了,再往后走却是极难。每一重成后,据尾语可自创武功,程家武功大都是参照别派现成的作些修改,使其威力更大。也有别出心裁者,所创武功超出常人所想,象程不欲的搜经功。程家有人为练功,失去常人心态,对女子一点兴趣没有,有人一生未聚。象程峰的大爷爷程远见就是这样。程远见近六十练成第五重,他痴迷武功,想集众家所长,对不欲功进行改革,四处找人交手,其时程家子弟有练无相者,有练不欲者,练不欲者极少。程远见和程远识是程旭东的孙子,算来也没有几代。程远识是程峰的爷爷,练的是无相功。程远见自出家门,再未回家,却搞得程家无相功闻名于世,昆仑派玉照的师父张炳就是败在他手,三十多年前,他和我共同对付祁连双妖,后又对付塞外三魔,声名之盛,当时无人能及。十年后不知所踪,也不知现在还活着没有,算来快一百岁了。程远识武功不行,但还是有人知其是程远见的兄弟,程家武功既是家传,便有人打他的主意。程远识被迫从开封迁到济南,改做其它生意。”说到这里,他停下喝了点水,问道:“你可都听明白了?不明白就问,没有关系。”
加发问道:“我却不懂为何玉照会对一幅画感兴趣,当时我只是在第一重,尚不能练成,何以其穷追不舍,跑到济南来?”
无为笑道:“大凡有人练武,必先知其练成后可做什么用,未练而心先行。就象你倒茶赚钱,先要想好我赚得几文钱后要买个大饼吃,这正是人之常情。你练功却是完全没有兴趣,作画中凝气运功,自然习练的,完全把不欲功当成一只掸子,想到时就用一下,所谓无欲于心,心中淡泊名利欲望,方能入境。你是心中根本不知其为何物,竟做到了意在功先。我当日见到你便大为吃惊。我活过八十,才明白此功真谛所在,可惜太迟了,不能说与远见兄。程远见六十多作画,打败张炳后,用剑在昆仑派的石壁上画了一幅荷花图,他以剑意驭剑,那气韵与你所画无二,玉照找上你也就不为怪了。只是一个小孩子有此等本事,他难以相信,我听得昆仑大举赴济南,也星夜赶去,总算把他支走了。小小济南,人物汇聚,你以为是巧合吗?你现在会什么武功?演来给我看看。”
加发只会破玉拳和鹰搏十九式,走上一遍,又试演飞针。房中地方太小,不便试练轻功,与无为大师说……
了轻功的名字,他所知极多,自然晓得。无为看后说道:“你所会也太少了,让我想上一夜,明日再谈,你也不要走了,就在这睡吧。”
过得一夜,无为叫醒加发用早饭,突然停箸,说道:“我明白了,原来这样。”加发看着他,不知他又想到什么。无为站起身来踱了几步,说道:“是了,大凡练成每重武功,都要创些功夫备用,你却不然,虽有毒力相催,也有你无欲排外之功。你第四重只花两年,太过神速,想你只知治病救人,功夫是捎带练的,其实每诊一脉,自要运气,你不知罢了。此所谓欲速则不达,稳定增长功到自然成了。你明白不?”加发摇头。无为又道:“好比是一颗夜明珠,众人都去把玩,亮光就弱了,一直放在深山古洞,必可长久光亮,你明白吧。你身怀不欲功,不去用他,放在深处,以微光射洞外,故能速成。别人练成后沾沾自喜,创些招式,就是一直把玩了。这道理说来简单,却不容易做到。你练成第五重前,不要学别的武功了,三年后你二十一,就练得第五重,也是前无古人了。不可贪欲,这三年至为关键,最好不要聚亲,这世上唯女子和权利为欲也。你所练飞针和轻功是提气之术,有益无害。你现在武功和史天钧相比,稍逊半筹,练得第五重后,和其兄史天怒比,也不过稍逊半筹,到时看情况,如第六重时间不长,就不必理会。如时间过长,修些精妙武功,当世和你匹敌的也不多吧。”他娓娓而谈,加发听得入神。问道:“这不欲功树大招风,我当避开一些人,象在济南,就有九天教的人打我的主意,还有那祁连山仲氏兄弟。不知这世上有那些人算是高手?应当避开的。”
无为笑道:“我就与你品茶论英雄吧,这早饭也不多了,我不吃了,你收去坐好。”加发依言而做。无为说道:“当世高人,年纪大者有关外三魔,也称塞外三魔,二男一女,创长兴门,分支极多,在关外势力很大。祁连双妖,霍云都和席梦成,黑煞手武林一绝,你练得第五重后,勉强可挡,你治好那玉叶,不一定是好事,只是君子坦荡,大义为先,你做得对。百花宫南九华,虽是女流,武功自成一派,不可小视。东海鲨鱼岛何问海,和我是好朋友,不知还在不在,年轻时抗倭杀敌,武林人所敬畏。九天教主欧阳仁和海天帮主史天怒是后起之秀,武功勉强可和关外三魔中一人交手。还有衡山血影门,青海派也时有高手出世,这个却不祥了。对了,泰山群峰有一野蜂寨,那头子勾胜学却也不凡,只是他喜养毒蜂,大家怕他蜂群,真正和他交过人的不多。我和他今年七月十五午时还有一约会,是在泰山荆花谷见面,我已老朽,你替我去……
吧,小心他的毒蜂,最好穿些皮衣。依你现在武功,仲氏双凶不是你的对手,不过你要赢也不易,祁连山轻功为短,不必害怕。少林寺这一代人虽多,高手却不多。我身心日渐疲惫,来日不多了。”
加发心知,当日要不是无为大师,昆仑派的道士恐把自己捉到昆仑山了。无为大师牺牲五年功力,助自己练成了第一重内功,无为大师何等功力,自己当时并不懂得,现在想来,自己受惠之重,何以为堪。无为大师初次和自己相见,就毅然做此旁人难以决断之事,这是何等胸怀眼力。
无为大师又说道:“历运来的儿子历英,武功甚杂,历运来让他进武馆,心怀不轨,我把他带到少林寺,后来他回家探亲,一去不归了。你那个师兄李清树,是块练武的好料,你这次不要见他。那个梅子广的孙子叫做什么的?”加发道:“是叫梅波。”“嗯,他身上有关外长兴门的功夫,你可要小心他一些。”加发应了一声,心想:怎地梅波会关外的功夫,他爷爷的功夫还不够他学吗?
加发望着无为大师,问道:“大师心在少林,关系武林安危。我区区孩童,身在济南,大师也能量力帮助,加发何幸,得大师垂青。”
无为笑道:“你错了,我和程峰本是至亲,程家我一直注意着的。你心里必定想,为什么我对程家的武功了解这样清楚。当年程旭光生有一子一女,按程家的规矩,生女当送人,程夫人舍不得把女儿送走,在程旭光出外护镖时,将女儿寄托在亲戚家里,隔三差五地去看。后来这事终于给程旭光发现,两人大吵一架,终于分手。程夫人却带走了这块绵帛还有不欲功的内功心法,程夫人临走留书说道:只传一代男的,将和程家后代比试。我娘便是程夫人的女儿,我自小练这不欲功,想着就是要和程家后人比武,到十五年头上也没有练成第一重。后来我外婆和外公相继死去,我便到少林寺出家。三十五年前,程远见找到了我,我们谁也不能打败对方,后来成了好朋友。程家式微,程远见让我暗里关照程家,他云游四方,不知所终。程旭光在时,长风镖局威风八面,要比现在强多了。”他说着连连叹气,不知是叹程家还是长风镖局。
加发又问道:“大师助我练功,恩同再造,然我本性不欲与人争强动手,但觉救人一命,其乐无穷。大师对我有何差遣,难道只有赴勾胜学之约这样的事吗?”
无为大师笑道:“你真是迂腐了,以你的性格,倒不如接了孔泉的衣钵。佛度众生,你救人即报我恩。第一我不想不欲功自程远见死后绝世;第二我要你以后对付双妖三魔,他们答应,有我在世一天,不入中原,我死后你要对付他们,这不是易事;第三是要你……
整治武林,报效中华。方今九天教和海天帮乱世,你联合正道,搞掉他们,不过他们树大根多,连根拔起不如去掉腐枝,你懂吧。你所作所为,已大大超过我之预期,我心甚慰。”
加发没想到自己肩上担子这样重,一时无语。
无为又说道:“有些话我本来想等你练成第五重再说,索性一并说了吧,我年逾九旬,不知那天就坐化了。你记住,你既练不欲功,这身子便不是自己的了,心有自己,便是有欲,第七重便练不成。但得你练成第七重后,到我坟前演上一番,我就心安了。你治好玉叶很好,却留下祸患,祁连山怎能让自己武学有人会治得了。你说以力阻之可治,其实力之原理,大体相同,只不过体内体外罢了。试想一把匕首,你将身子练硬去挡它容易?还是从根部抓住它容易?又或是从中间打断它容易?百花宫是团结的对象,南九华不是坏人。鲨鱼岛几代抗倭,更是英雄。魔高道长,你也不用害怕。”
加发听了不住点头,无为大师几句话,如同明灯一样,在他心底点起。他学医几近痴狂,一直苦思黑煞手的解法,黑煞手力如尖匕,上次治得玉叶,正象以硬身去挡匕锋。从根部控之或中间打断,开辟了新的思路。反之与敌动手,亦可运用此理,无为两句话启示加发发现了武学的一个新天地,他本不喜学武,是觉拘泥太多,猛地发现还有别路可走,不禁手舞足蹈。无为看他高兴,不再理他。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