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此心安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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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昰国使者停留了些时日就回去了,他们与父皇进行着怎样的会谈,我是无法知道的,再说,我也管不了、不想管。两国之间的友谊需要依靠什么才能维持下去,不是由任何人说了算的,是君子之交还是小人之交都取决于两国的国君会有着怎样的默契。

  冰雪过后,是明媚的阳光,由于气温很低,冰雪并没有融化。太阳的光芒照射在冰雪之上,仿佛让冰雪铺了一层金黄的薄纱,很是丽。不过,月霞让我不要长时间盯着冰雪看,看久了会刺伤眼睛,从未在有冰雪的地方居住过,我和茶儿、音儿都不了解这些,刚听到时,还以为月霞是在骗我。但是,我终于记起在一本书里看到过这样的事——《金枝孽》。

  好的东西,往往也会伤人,不是吗?再过三天,就是除夕,在皇宫里过年,我能想象得出,那种奢华的景象,在奢华的背后折射出人的悲凉、腐烂的气息。我讨厌那样的景象,因为它的存在显现出我的无能,我已经这皇宫里的其中一员,要让自己感染令人厌恶的腐臭味,谁愿意?

  我望着前面不远处正忙得不可开交的宫侍们,他们一个个都在那里布置着喜庆的彩,周围张灯结彩,让人心安。昶惜宫从未像今天这般热闹过,我虽喜静,但偶尔热闹,还是会让我心生欢喜。

  “公主,看样子,他们快要布置好了。”茶儿端着茶递到我面前。

  “嗯。喜欢吗,茶儿?”我想听听她的意见。

  茶儿没有立刻回答我,我以为她没听清我的问话,于是转过头看她,却发现她眼里聚满了眼泪,强忍着没有落下来。

  “怎么了?茶儿?”我最见不得别人在我面前流泪。

  “公主,我和音儿从来没有过什么除夕之,所以,就算在宫里,当我看到这样欢喜的气氛,我依然感动。”

  我不再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地握住她的手,以示安慰。我在皇宫里算是寄人篱下,可是我很少去想这个问题,说我逃避也好,还是自我麻痹也好,我心安宁就足够了,无论我身在何方,只要做到“此心安处是吾乡”便好。

  “茶儿,你现在是否有一颗坦然之心?”

  “公主,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有一颗坦然之心,但是,我能陪在公主身边,我心安矣。”

  “真的?那就是有了。能让你有坦然之心的地方便是你的家乡。”

  “公主?”

  “没错,就是所谓的‘此心安处是吾乡’。”

  我们彼此都没有说话,而是看着远处出神,我自认没有让人感叹的经历,但我知道有位柔弱的姑娘曾教会了我,让我同样产生了“此心安处是吾乡”的感受。

  “公主,我们能留在你的身边,是我们幸运,这一生能够认识公主,即使以前受过再多的苦,我们都认为是值得的。公主,你懂事得让人心疼,再也不会有人像你这样,像你这样。”

  “懂事吗?懂的事越多对我不利呀!”

  “怎会?公主是个善良的孩子,真想一辈子就这么陪着你。”

  “一辈子,太长了,我们不说太遥远的事,我们不要浪费眼前的时光。”

  “我们也会陪着公主。”身后响起一群声音,我知道她们是谁。

  我和茶儿同时转身,音儿、四婢都认真地看着我,她们真诚的态度,说我不敢动,那才有假。

  “谢谢你们!”我说得很轻,却倾注了所有感情。

  “谢谢!”我仰起头对着天空大声喊道。

  “谢谢!”

  “谢谢!”

  “谢谢!”

  “谢谢!”

  “谢谢!”

  “谢谢!”

  几个丫头也跟着我一起喊着,把那些原本要走的宫侍们惊住了,我们的行为在他们眼里是有违宫规的,那又能怎样呢?我现在只想好好宣泄内心的感激之情。

  我也不管有没有人会把我的“疯癫”之举传到父皇那里,或者是其他后宫之地。心中没有半点担心,就算受罚又怎样,值得!

  终于等到除夕之,我知道自己无法告诉爹娘和哥哥,我对他们的思念之情,可是我还是将想要对他们说的话写在了纸张上,保存好藏在柜子里。来到这里之后,我每天都有写日记,连着生病那段时期我也一并补了上去。我知道这样做会有危险,但是我自始自终都认为这些日记是我的一笔财富,它们存在的价值没人能估量出。

  除夕之来临之时,我还要完成一项任务,那就是接受父皇的考察,听说是惯例。父皇来的时候,我刚刚写完日记,还没来得及收起来。

  “父皇?”我惊讶他的速度之快,不是说考察七皇子的学业要有一会儿吗?怎么快就到我这里了。

  “坐着别动。父皇已经听周太傅说起,你的学业很是优秀,以后也要如此,这样父皇才能真正放心。”

  “是,多谢父皇赐教,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昌禄,把东西呈上来。”有什么东西要给我看吗?

  昌禄抱着一个比平时稍大一些的锦盒上来,然后缓缓放在我的面前,十分小心。我见他那般小心翼翼,心里也猜测到里面的东西一定很重要。

  “打开看看。”

  我依言轻轻打开锦盒,一道白的光出现在眼前,起初我以为是明珠之类的东西,仔细一看是一面镜子,却又不是铜镜,怎么会这样?

  “这是昰国国君送给父皇的礼物,滟儿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回父皇,这应该是一面镜子。”我只能照实说。

  “镜子?那为何与铜镜不同,又是怎么造出来的。”

  “儿臣见它可以照出人的影像,所以就觉得它是一面镜子,而且它比铜镜让人看得更清楚。至于如何造出,儿臣不知。”

  “好,既然滟儿说这是一面镜子,那就称其为镜子。父皇将这面镜子赏赐给滟儿,可好?”

  “父皇,我怕自己无法保管好这面镜子。”

  “这样啊!这样一面好镜子,竟没人识得它,原本想谁识得它就送给谁,既然滟儿不要,那就扔了吧!”说完就命昌禄将锦盒丢出去。

  “父皇不要,儿臣收下就是了。多谢父皇。”虽然这东西在我眼里没那么贵重,可是在这个时代能造出这么一面镜子,需要多少精力可想而知。

  “可不要勉强啊!”

  “不会。其实滟儿是觉得这样的礼物太贵重了,滟儿要不起。”这种镜子就是易碎,其实它还挺硬的呢!

  “前些日子,听得滟儿说了一句名言啊,父皇真的很奇怪你的脑袋里究竟装了多少是父皇不知道的东西。‘此心安处是吾乡’,滟儿把皇宫当成自己的家乡吗?”

  我早就做好心理准备,定是有人告诉他那天的情景。

  “是,儿臣把皇宫当成自己的家乡。”

  “你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感触,父皇该是欣喜还是担心。”

  “父皇,其实我也是从别人那里学来的。”

  他看着我没有说话,我便继续说下去。

  “我还在爹娘身边时,听到这样一个故事:在一个遥远的国度里,有一个读书人名叫王定国,他的祖父、父亲都是朝中大臣,家道甚是显赫。王定国十分爱好文学,学写诗文,相当努力,因为他的老师是个有名的大文豪。”

  “然而,好景不长,老师在朝堂上得罪了奸佞的大臣们,他们想要将老师置于死地。所幸有人通风报信,老师才得以死里逃生。那些奸臣见老师跑了,身为老师的学生王定国就倒了霉,他因此而受到牵累,被贬到偏僻遥远之地当一个监酒税的小。”

  “王定国家中有一个歌叫宇文柔奴,也陪伴主人一同到那蛮荒之地。王定国本是富家子弟,突然遭此横,已经是很严重的事了。不料三年之中,他与宇文柔奴遭受了许多折磨,险些死去。不过,即使这样他们也从不悲伤绝望,只是默默地过着清苦的日子。”

  “三年后,王定国与宇文柔奴从贬地归来。他的老师闻讯,立马前去慰问,细细谈说别后生活。好在双方都是心胸开阔之人,说到心酸之处一律看做过眼云烟,说到苦中作乐的生活时又觉得欣喜愉快。”

  “老师看到了宇文柔奴,发现她虽然清瘦许多,相比以前反而年轻了些。眉目依然娟丽,没有留下哀伤愁苦的痕迹,于是问她:‘蛮荒之地的风土,该是不好吧?’宇文柔奴却含笑说:‘固然不能说好,然而,此心安处,便是吾乡,也就不管好不好了。’老师听后,大为感动,觉得她能与王定国患难与共,实属难得。”

  “父皇,这就是‘此心安处是吾乡’的来历。”我平静地讲完了这个故事,刚知道这个故事时,我也是感动得不行,我敢肯定只要是听过这个故事的人,都会感动的。

  “是啊,人最难做到的是患难与共。我从来不知道滟儿竟然听过这么多故事。看样子,以后有时间,父皇就来听你所听到的故事。父皇今日真的很开心。好了,一会儿就是除夕宴,滟儿随父皇一道吧。”

  听了他的话,我心里一阵哀嚎,我怎么就做了这么蠢的事,搬起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好好的除夕之就被这样给破坏了,我越想让别人不注意我,越是适得其反。唉,顺其自然吧!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