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冉根据死者伤口状态及血液喷射的情况,推测死者应是先被利器毁容,然后再是胸口被插上致命的理发剪。而且血液里并未化验出酒精和其它特别的化学物质,死者当时应该是神智清醒的。人在清醒状态下,若是下定决心要自杀,想必是一刀就了断,如此折磨自己,实在难以想象。据理发店老板娘说,刘洪因为剪伤客人的事有点情绪低落,但这应该不是他自杀的原因,毕竟如此自残式的自杀,应该是受了巨大的精神刺激。
若是死者是被谋杀的,便是一桩密室凶杀案了。先不去说凶手是如何做到在密室杀人,到底是什么天大的仇恨,要用如此残忍的手法杀害死者?刘洪的社会关系单一,到底谁有这个杀人动机?
林天垚纠着眉头沉思着。
“林队,被死者生前弄伤的人来做笔录了。”刑警小马进来汇报。
“哦?这么快?”林天垚一挑眉。
“听说正好在东圆寺,就直接过来了。”小马答道。
“好,我去看看。”林天垚摁灭了烟头,跟着小马到了问讯室。
刑警顾琳琳让胡希悦在笔录上签字,她看到林天垚进来,忙把做好的笔录递给林天垚:“林队,已经好了,案发时她不在同心镇。”
林天垚拿着笔录报告,在几个关键点上瞥了一眼,便吩咐顾琳琳:“你去苏大找C403宿舍的学生问一下情况,再问下宿舍管理员,外来人员留宿有没有登记,宿舍楼几点锁门,几点开门。”
“嗳!等一下!”胡希悦听到这儿心里一急,“倏”地站了起来,“这些事情我知道,留宿不用登记,宿舍楼十一点关门,早上五点开门。”
林天垚看着这个一脸焦急的女生,只是挑了挑眉,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胡希悦被三个刑警盯得心里有点慌,特别是那个“林队”,凌利的眼神让人发怵,她吞了吞口水说道:“如果可能,希望你们不要惊动校方。因为学校有规定,留宿外人的话,会被处分的。虽然实际上管理并不严格,但是你们去调查的话,校方肯定会杀一儆百,我不想害她们平白拿个处分。”
林天垚鹰一样犀利的眼晴紧紧盯着胡希悦,在她那双清澈澄明的眼上巡视了一番,缓缓说道:“你是要先洗脱自己的嫌疑,还是先为别人的处分操心呢?”
希悦心里一个咯噔,咬着下唇不作声了。
自顾不暇的时候哪能再为别人伟大?
“小顾,你先去吧。”林天垚对顾琳琳说道,又像是不经意地拖了一句,“尽量满足她的请求。”
顾琳琳看了眼林天垚,点点头:“有数了。”
希悦闻言惊讶地抬头望着林天垚,半晌,感激地笑了笑。
“你可以走了,保持手机畅通,有需要我们会再联系你。”林天垚望着这个一脸纯净的女孩,多年的刑侦直觉告诉他——她不会是那个残暴的凶手。
“哦,知道了,再见。”希悦赶紧离开了这个令人局促不安的问询室,希望不要“再”见。
陈雨在公安局大门外无聊地等着,看到胡希悦出来,忙迎了上去:“怎么样?”
希悦摇摇头:“没什么,就是问问话,做了记录。”
“那还皱着眉头干嘛?”
“最近老是到这种地方来,好烦!这次还死了人。”希悦抿着嘴,想到小刘,情绪很是低落。前几天还是好好的,怎么说没了就没了?
陈雨有些微凉的手指拂上希悦纠结的眉头,在上面轻轻一揉:“别烦了,愁眉苦脸是一天,开开心心也是一天。”
眉头传来的那丝凉意带着股电流瞬间充斥了希悦周身,四肢百骸都布满了细细麻麻的针刺感,这……似乎是被电到了呢……希悦在微怔中,都没留意到陈雨在说些什么,只听到陈雨追问了一句:“饿坏了吧?”希悦忙不迭的点点头掩饰自己的失神。
“那走吧!我们去吃饭。”陈雨一把握住希悦的手,牵着她往前走去,自然地好像牵过无数次。
希悦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本能地想缩手,陈雨却握得更是坚定。
希悦只好不再挣扎,任由他牵着手,抬头望着他好看的侧面,耳廓边的碎发,似乎有点不相信两人的关系已经跃进到了牵手阶段。
就这样迷迷糊糊地被陈雨一路“牵”回了同心镇,在医护人员暧味的笑容中被“牵”进了外科。
陈雨温煦地笑着,把她扔上了手术台,拆开纱布查看伤口情况。
“嗯,可以拆线了。”陈雨轻描淡写地说。
在陈雨消毒和准备手术器具的时候,希悦已经蕴酿好了挑战一切痛苦的情绪。
“放心,不会很疼的。”陈雨笑着说,“对了,你在哪上班啊?”
“德馨古玩店。”希悦回答着,耳朵上有一下刺痛,不过瞬间消失了。
“哦?那你对古董也是很了解的吧?”
“也谈不上了解,略知一二而已。”
“你学校里学的是考古?历史?”
“不,是外语。”
……
陈雨成功分散了希悦的注意力,所以希悦仅仅感到几次蚊虫叮咬般的小小刺痛后,陈雨便已经宣告“拆线”结束。
“我说过不会很疼的,没骗你吧?”陈雨浅浅地笑着。
“嗯。”希悦认真地点点头。
陈雨一边收拾器具一边说:“你等下,我去拿车,送你回家。”
“好。”
希悦再次坐上陈雨的那辆自行车,居然一点心理障碍都没有了,心里充满了对陈雨车技的信任,或者说,是对陈雨的信任。她相信,陈雨是不会让她摔倒的。
自然地环住陈雨的腰,自然得好像这样做过无数次。是不是所有的恋人们都是这样?对方就像是自己身体的一部份般亲切,像左手握右手般的熟识?赵思斯是不是也曾经这样坐在后面搂着陈雨的腰?我……是在吃醋吗?在吃死人的醋?
“等等!”希悦突然在陈雨背上一拍,
“怎么了?”被吓了一跳的陈雨连忙急刹车。
“我要先去一个地方!”
“哪儿?”
“花山头。”
希悦不顾陈雨的反对,坚持要去花山头巷,陈雨只好无奈地骑进了那条刚刚发生命案的小巷。
小巷还是清冷清冷的,唯一的变化是两旁人家的门廊上不是悬着八卦镜,就是挂着大蒜艾草,又或者是在大门上贴了崭新的门神画像。
“你看,人家都嫌晦气,避之不及,你却要偏偏跑来。”陈雨皱着眉头说道。
希悦不作声。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非要到这儿来。
并不是为了凭吊小刘,心中虽然唏嘘命运无常,但他们也只不过是一面之交。
这条笼罩着神秘的梦中小巷在召唤她,那么强烈地、坚定地召唤她。
或者,自己的厄运可以从这里扭转?
希悦在警戒线外站了一会,望着这家静默的理发店,没有什么头绪。
陈雨在边上不断地催促。
希悦转身准备离开,突然又顿住身形,掏出手机找到了“往生咒”,按下播放键。
小刘,一路走好。
“拿摩阿咪搭巴呀哆他伽哆夜哆地夜他阿弥唎都婆毗阿弥唎哆悉耽婆毗……”净慧大师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水纹一圈圈在空气中荡漾开去。
空气里有异样的波动涌起翻滚,潮水般向希悦袭去。
希悦恍然不知,只觉呼吸一滞,一股彻骨的冰冷随即笼上胸口,眼前的一切突然暗了下来,是天黑了吗?耳边隐约听到有人低声吟诵:
人生一梦中,荣华总是喜。
浮生能有几,贫富一般穷。
深山冷落暂栖身,养精蓄锐丰羽翎。
巧借清风跃地起,九州乾坤任尔飞。
在意识消失前,希悦挣扎着往陈雨的方向靠了靠。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