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青黑的石板路有点湿滑,泛着幽幽的光。巷子两侧斑驳的白墙,散漫地趴着片片青苔,一股陈旧又有点涩涩的气味若有若无,希悦皱了皱鼻子。
身侧的那户人家,宅门虚掩着,上面的朱漆有些剥落,露出了里面暗黄的木纹。一对铜质的门扣在莲底座上轻轻地颤动着,是风?还是刚有人扣响过它?说不清是好奇心作祟还是这造型古朴的门扣有着特殊的吸引力,她忍不住伸手握住了它们,感受着它们的冰凉和被人无数次摩挲下的圆滑。
不经意中,门被她打开了些许,希悦往屋里望了一眼,天不好,屋内影影幢幢看不真切,一种莫名升起的好奇使得她居然推门而入。一个普通的厅堂,正中挂着福禄寿星图,下面贴墙呈着个几子,两侧一对太师椅。几子上摆着些玉制的小玩意儿,一侧的熏炉娉娉袅袅地燃着桂熏。
看着家居的式样,倒是有明清的遗风,难道主人也是有着怀古的情愫?这倒是值得结交一番了。希悦一边暗想一边环顾四周,右侧一道房门,似乎是个房间,左侧一道楼梯。
“有人在家吗?”希悦大声喊着,等了半晌无人应答。希悦很是奇怪,大门未关,还燃着熏,主人呢?难道是在楼上?心念至此,便走到楼梯旁,抬头又向楼上喊了一句,回应她依然是一片沉静。
难道是不小心绕到了什么文物保护单位里?趁着还没人发现,不如就顺便参观一下吧!这回赚到了,门票都省了。
希悦踏上窄小的楼梯。木头有些陈旧了,踩在上面咯吱咯吱作响。走了一段,拐了个弯,继续向上,光线愈发昏暗了,希悦睁大了眼仿佛这样视线可以好些,抓紧扶手,凭着感觉一步一步往上走。
周围很静,只有木楼梯的咯吱声,一声一声又一声,在这片沉静中显得分外寂寥。希悦突然觉得背上有股寒意渗上来,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停住了脚步。黑暗和着沉寂,只听得自己的呼吸声和越来越响的心跳声,隐隐地,带着丝妖异的恐惧漫天盖地笼罩下来。
希悦心脏一紧,慌乱起来,只想赶紧下楼,逃离这让她感到压迫的地方。跌跌撞撞地往下跑了半天,怎么还没到楼下的厅堂?记得自己就上了一段楼梯,拐过一个弯,怎么半天了,连那个拐角都没到?希悦头皮麻了,腿软得只能靠在扶手上,鬼打墙?
无意识地往楼梯上方一看,突然看到有昏黄的光亮在尽头,惑着黑暗中的希悦。她又望了望脚下那黑洞洞的未知,往下还是往上?哪边天堂哪边地狱?希悦闭了眼,深吸一口气,回身往楼上的光走去,一步一步,缓慢地。
光线越来越明亮,终于到了楼梯尽头,是一个回廊,廊顶悬着几盏仕宫灯,烛火在里面热烈地燃烧着。一侧是几间屋子,一侧是护栏,栏下应该是个天井,希悦探身往下看去,但天不知何时已经墨黑了,看不分明楼下的光景。尽头那间屋子有光从窗棱里撒出来,映在回廊的地板上,似乎有人影晃动。
希悦心里一松,快步走到那屋前,从打开的窗户里看到里面两个人一坐一立,刚想招呼,却又怔住。
屋内古韵,一豆昏黄的烛火在摇曳着,映得镜前的人影也飘忽不定。子隐约穿着素的斜襟小褂流云裙,正对着镜子缕青丝,缀珠,点绛唇。旁边立着的男子身着长衫,拿起笔帮子细细地描着眉,末了说了句:“极!”子掩口轻笑:“是夸你自己描得好吧?”
烛火跳了几跳,暗了一下,景模糊起来,待再清晰时,男子竟凭空消失了,只余子依旧坐在镜前,衣裙是鲜红的嫁衣,鲜得就像,像血一样。
希悦使劲地揉了揉眼睛,虽然屋内光线不是很明亮,但她依稀记得子的衣裙明明是浅的,怎么这会儿成了红?而且那个男人呢?他又去哪了?
正琢磨着,子突然站了起来,把什么东西往梳妆台上一扔,猛地回身朝窗口走来。
希悦怔在窗前,不知是进是退。
转眼子已到跟前,果然极,五丽不可方物,但神情间又有种楚楚可人的清纯,两种感觉揉和得如此完,希悦心里不一声叹息,造物者对她真是厚爱。但是子此时两眼神散乱:“你说他会来吗?”希悦愕然道:“谁?”子并未理睬,自顾说着:“他肯定不来了,不是忘了,是负心!是我傻,是我自己傻!”说罢诘诘地笑起来,一边笑一边落泪。
人落泪,希悦心都揪起来了,忍不住想劝慰几句。刚要张嘴,却见子抬起右手,手上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剪刀,往自己脸上缓缓划了下去,刹那间皮肉绽开,腥红的血“扑扑”地往外涌,希悦骇得连忙伸手去夺她的剪刀,却被子左手一把握住,竟然一点动弹不得。子一刀刀把自己的容月貌划成了一片血肉模糊,血淌在红的嫁衣上,更红了,红得令人窒息。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
子喃喃地说:“如果我是这样的,我们就不会相识了。”
希悦心脏一阵收缩,想挣脱她的手逃离,身体却软得无力,连尖叫都卡在了喉咙口。
子扔掉了剪刀,手指猛地抠入自己的眼眶,用力一扯,眼珠被挖了出来,她把这团血肉模糊递到希悦眼前:“他说最喜欢我的眼睛,我不要了,送给你,好吗?”
希悦看着那只血手上的眼睛,已全然分不清眼黑与眼白,那一团血的物体在烛火的摇曳下居然闪着诡异的光芒,深红的液体从子手指的隙缝中线一般地流淌……
希悦终于尖叫起来。
浑身冷汗的希悦惊醒了,原来梦一场。
拧开台灯,温柔的灯光让她略为安心,但是心脏还在一阵一阵地紧缩,深深的恐惧仍然挥散不去,空气中似乎还有那重得化不开的血腥气。
如此真实的梦魇。
凌晨3点钟,胡希悦坐在上抱着膝,再也不敢入睡。
寂寞都市,有几人未曾入眠?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