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哭吧,有什么就痛痛快快地哭吧,别把自己憋坏了……”
嫣然心疼地瞅了一眼床上把棉被当保护伞的傻丫头,缓缓地走了过去,在床头坐下,温柔地把司徒语蝶的头搂入怀里。
丫头,你的心一定受伤了吧。
丫头,你真傻!
明明知道不可能得到,却仍傻傻地期盼那个从不把你当妹妹看的男人的疼爱。
你可知道,有些东西,根本是奢求不来的……
“呜……”
司徒语蝶十三四岁的年纪,本就带着小孩心性,被嫣然一哄,心中的压抑在这一刻,便再也受不住控制,凄厉的哭声霎时响彻整个宫殿。
那伤心欲绝的哭声,如雷贯耳,酸了她的眼,也酸了她的心,差点就陪着她掉下泪来。
曾几何时,她也是这般奢望父亲那无望的爱,可是在她费尽心思讨好父亲却只换来白眼的那一刻,她知道,一切,都只能是奢望。
所以,那个雨夜,当她痛痛快快地哭过以后,她就发誓,再也不会为那个挂名父亲掉泪,一滴都不会。
她会让他看到,没有他的物质援助,她依然可以在这世上活得好好,她会让他知道,没有他所谓的父爱,她依然可以在这世上过得潇潇洒洒。
飘飞的思绪被突然而来的撞门声拉回,一名中年妇人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满脸的心痛担忧,只因为床上委屈不已的人儿。
“蝶儿……”
“母后……”
听到熟悉的呼唤,抬起哭肿的眼睛,司徒语蝶万分委屈地扑到太后怀中。
此刻的太后,已不见平素的尊贵雍容,头发凌乱,满脸慌张,手温柔地轻抚女儿的背,嘴里不停地柔声安慰着。
此刻,她只是一名眼里心里只有自己孩儿的母亲,一名完完全全抛却身份,慈祥无比的母亲。
注视着相拥的两人,嫣然却默默起身,悄悄地退到了不显眼的位置。
她眼中的温婉柔和,倾注了所有的母爱,就像挂在天边的一轮旭日,璀璨夺目,只是,这耀眼的光芒,却照耀不了她心底深处的黑暗。
心隐隐地疼着。
她知道,看着那个哭泣不已的小女孩,自己,妒忌了。
如果,如果母亲还在,那么她,是否也可以这般无所顾忌地赖在她的怀里,好好享受她的关怀。
无论心里经历了怎样的创伤,苦痛,家,总是最后一个可以舔拭伤口的避风港。
可是,她,却早已失去了这个避风港,二十一世纪时,是无家可归,这里,是有家归不得,同样的苍凉,同样的无奈,同样的孤寂,同样的落寞。
司徒语蝶,你可知道,这一刻,我,有多么羡慕你?
在泪水就要夺眶而出之前,转身,嫣然轻轻拉开了房门,正打算走出去,却被一声轻叹唤住了脚步。
“泪儿,帮帮哀家!帮哀家求求他!这里,也只有你能帮哀家了……他……只对你,是特别的。”
“太后……何出此言?”
那近乎哀求的语气,让她不容拒绝,只是,心里却也疑惑重重。
这司徒玄母子三人,到底有什么样难以启齿的秘密,让本该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形同陌路?
而这,会不会是司徒玄冰山般冷酷无情的源头?
“我们……出去说吧……”
担心地看了一眼渐渐平息情绪的司徒语蝶,太后只好把她放下,给她掖好被子,便示意嫣然跟在她身后,两人一起出了房门。
淡淡的月华透过稀疏的叶子,照在太后蹙眉轻愁的脸上,似一层白霜,冷冷地将她包裹。
一声接一声,浅浅的叹息后,她终于道出了藏在心中多年的秘密。
“怎么说呢……还真是有些……难以启齿呢。”
太后尴尬一笑,便背转身去。
“那个……蝶儿和玄儿,他们的父亲,并不是……同一人……”
声音微乎其微,却抖得厉害,太后右手紧紧揪住心口,半晌,好不容易,才从嘴里艰难地挤出一句。
盯着那难言痛楚,扭曲的表情,嫣然忽然不知该如何回答,总觉得,无论怎样应答,似乎都不妥,只好轻轻点头示意。
“我知道,玄儿他,永远都不会原谅我,也永远都不可能接纳蝶儿……”
“只是……母亲,有时候,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真的,什么都可以抛弃……哪怕是尊严,身为女人最宝贵的尊严……”
隐晦地道出缘由,太后已经一脸苍白。
有晶莹,顺着她眼角的细纹,缓缓滑下。
那种母性光辉散发时才有的圣洁之美,在这一刻,深深地震撼了嫣然的心灵。
静静地凝着眼前凄楚的脸,一种叫无奈的东西瞬间爬遍她心头的每一个角落,虽然从来没有做过母亲,这一刻,她却忽然觉得感同身受。
所有的片段细节串在一起,事情的来龙去脉很快便在她脑海里理清。
古代的皇宫,皇子何其多,要想成为权倾天下的帝王,就算是太子,使劲浑身解数,机关算尽,也不定能稳坐皇位,更何况是失势的孤儿寡母,不依靠男人的权势,想必连性命都朝不保夕吧。
在这个把女人的贞操看得比命还重要的古代,这位母亲,却为了保全儿子,不顾一切地抛却了尊严,这样的母亲,让人敬佩!
只是,这在她这个二十一世纪的人看来完全可以理解接受的事情,在这个封建的时代,又有多少人可以释怀。更何况,是当事人的儿子?
这明明是无奈的举动,却不可避免地在年幼的他心里划下了难以愈合的伤口吧。
所以,他会如此冷血,如此不近女色,只因为,他亲眼目睹了自己的母亲,自己一向敬重,视为女神一般高贵圣洁的母亲,红杏出墙了。
而司徒语蝶的存在,更是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这个他恨不得从记忆里剜去的耻辱。
所以,他也恨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妹妹,冷言冷语对她不算,也巴不得将她送得远远的,眼不见为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