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岁开始,作为皇太子的我已经开始参与政事,代表父皇面见使者举办宴会,一场国宴下来,敬酒不下几十杯,我从未想过要逃,父皇也不准我逃,他说为人君为男人,酒量代表了我们的尊严,于是三四年下来,我的酒量已经很了得。放眼整个皇城,酒量比我好的也只有几个征战沙场的将军而已。
记得一年中秋,唯一的皇叔禹王爷办中秋家宴,请我赴宴,我本不想去,可是猫儿被父亲接回阎罗庄过节,东宫异常冷清,明黄的折子上枯燥的文字怎么也读不到心里去,于是便去了,只想解闷来着。
没想到,说是家宴,禹王府的客人却异乎寻常的多。皇叔喜欢异域风情,曾游历诸国,与周边小国交情甚好,这次赴宴的于是多了些奇装异服的大寒国人和黄头发蓝眼睛的米兰国人,再加上朝中官员、皇亲国戚以及江湖上的朋友,不小的院子几十桌坐的满满当当。
头顶一轮明月大方地挥洒着银辉,座中男女老少豪爽举杯,觥筹交错,暗香流动,歌舞喧嚣,看起来确实团团圆圆,皆大欢喜,只是人越多,越容易寂寞。一边应酬欢笑,一边惆怅难耐,我竟然开始坐卧不安地想念她。蛮横、调皮、粗心的她,只走了一天的她。
可我注定无法安安静静地躲在角落里想念一个人,朝中官员素来知道我酒量好,又借着中秋节日气氛猛向我敬酒,米兰国人民粗犷豪放,喝酒素来喜欢豪饮而非细啜,见我年纪轻轻酒量不俗,竟激动地差点砸了桌子,直说中原太子如此豪爽实在是原国人的大幸,还说回去之后一定要告诉他们国王,让他交我这个朋友,然后干脆抱起酒坛来和我拼酒,皇叔起先阻拦,而我正好心中空落无以排解就谢绝皇叔好意,也抱着酒坛子喝酒去了。
酒量好不代表不会醉,那晚确实喝的太多了,多到忘记烦忧,真的飘飘不知身在何处。
回到宫中的时候,一向好强的我无奈被贴身伺候的太监架出马车,脚步虚浮,视线模糊,鹤庆殿门口,琉璃宫灯溢彩的光线中似乎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鹅黄的纱衣在秋风中显得有些单薄,瘦弱的身子瑟瑟发抖,原本漂亮的脸蛋皱成一团,这个表情也是我所熟悉的,这代表她在生气。我穿白色的衣裳她会生气,因为那样的话她就不能胡作非为,我吃萝卜她会生气,因为满嘴萝卜味道熏得她想吐,我呵斥她不用功念书她会生气,因为她很懒夫子很严厉。我太熟悉她生气的表情了。
可是,她明明不在东宫。我笑着摇摇头,竟是这般疯狂地想念,十四年来从未有过的感觉。
中秋过后好几天她才回来,带回来很多好东西,先乖巧地送到几个妃子那里,讨巧地赚回来不少珍玩,她自己不稀罕都堆到我的金库里,然后约来几个皇妹,在我的寝宫内叽叽喳喳地分东西,有米兰国的葡萄酒还有大寒国的服装,更有其他地方的民间小吃,看得出来为了准备这些,她很用心。
早上睁眼看到她的时候,我第一次产生吻她的冲动,那嫣红的小脸蛋上笑似芙蓉,很容易就让人如坠梦幻,似乎沉醉未醒,不知不觉,手已经伸出去揽她的脑袋,想触碰那两瓣桃花似的唇,可是还没到达,便被她一巴掌打开,“独孤海,快起床了!!早朝都快结束了!!”
嗯,她一向连名带姓地唤我。
我猛然一惊,弹坐起来,她却咯咯笑着一溜烟跑开了,这是中秋后第一次见她,心里有了不同往日的感觉。
然后一整天做事恍恍惚惚,想要赶回东宫去看看她却抹不开面子,日常我都是天擦黑了才回去的。终于磨到夜幕降临,脚底抹油一般往回走,东宫却热闹胜似白昼,几百盏江南彩绘纸灯招摇地挂在栋梁上,九重天上月未出,盏盏纸灯占尽风光,把冷清的东宫映照如同仙境瑶池,而那暖暖的灯光下,几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正热热闹闹地画纸鸢。一旁的太监宫女忙得手忙脚乱地送笔拭汗,没有人注意到我的到来。
明明是很好的意境,我却不可抑制地怒了,一脚踢翻了最近的纸灯,蜡烛倾倒把灯架都烧得渣滓不剩,皇姐皇妹们吓得一哄而散,宫女太监更是满脸惶恐不知该不该退,我一声不吭地看着脚下的灰烬,不解气又去踢别的,这时候她才看不下去,挥退了奴才,喊了我一声,我愤愤砖头,粗声粗气地吼:“这会儿记得我了?!”
她却是毫不客气地朝我泼了一整罐子颜料,一罐子泼完还不解气,接连不断地把其他颜色也送到我身上,最后没的泼了,干脆把罐子扔过来,我气怔了,呆呆地任那罐子砸在脑门,只觉嗡鸣一声,热乎乎的液体顺着眉骨就流下来。
她终于慌了,瘪起一张小嘴掀起自己的纱衣给我擦血,可惜,她太矮了,够不着我,就算是踮起脚尖也够不到,一下下跳着干着急,我冷着脸看她急得憋出眼泪来,平常的机智也不知去了哪里,既不知道求我也不知道求助庄卫,就那么不知疲倦地跳着,哭着。
之后是一轮冷战。她还到处说我小心眼,不准她挂灯,说我动不动就发脾气吓死人,总之到处嚼舌根,可是当别人劝她回家时,她又会前后矛盾地说,其实他也挺好的,嗯,挺好。
这些话传到我的耳朵时,我已经气不起来了。我只当她记得所有人唯独忘了我,却不料那几百盏纸灯是她特意为我挂起,我回去之前,她正和皇妹们说,你们太子哥哥看起来很酷很凶是吧,哈哈,你们都被他骗了,他其实可怕黑呢,所以我要把整个东宫都挂满漂亮的灯,这样他就不会害怕了。
果然是个长舌妇!到处说我的秘密啊!气虽气,心里却甜甜的,忍不住想笑,一笑就是一整天。
但,还是忍着等她找我和好。不过三天,她就开始耍手段收买我身边的小太监来讨好我,有时候送一杯沏好的毛尖,有时候送本武林秘笈,有时候则是写张小纸条,好哥哥好哥哥你莫生气,下次猫儿再也不惹你了。其实,每次还是我错的多一点的。但是,坐等她来道歉实在是一件煎熬而又惬意的事情,以至于我很上瘾。
这一次,她讨好的方法是,到父皇那里偷了一天的空闲,帮我请假,带我去京郊放纸鸢,而且,就我们两个。
后来便是除夕之夜,又一次国宴。猫儿被父亲接回阎罗庄,我则奉命单独在瑶华宫设宴犒劳忙碌一年的百官。官还是那些官,我还是从前的我,奇怪的是,一场宴席下来,无一人向我敬酒,让我吃惊不小。后来皇叔悄悄透露说,年前阎罗女给百官放礼,除了必要的贵重东西还每家附赠一包很奇怪的药,美名曰戒酒药。当然没人敢用,可是,阎罗女送这个代表什么啊?明摆着要百官戒酒啊!那百官反应如何呢?戒与不戒其实已经不由得他们,京城酒价暴涨,而且只卖商农不卖官!
当然,除夕过后,京城酒价回落,饮酒之风又刮起来,但是依然没有人敢向我敬酒,我倒还有几分酒瘾,恰巧堂兄约我去民间一个叫百花楼的地方,我只道是个酒楼便欣然赴约,到了才发现竟然是男欢女爱的地方。
(明日继续上传红毛番外,揭露红毛的第一次,哇咔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