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并不生气,淡淡转过脸去,移开着在我身上的视线,懒懒看着红毛,然而那午后阳光一般慵懒的眼神和姿态却容易让人有种置身寒潭的错觉,红毛果然晃了晃,嘴角一抹鲜血流出,我的心一抽,紧咬着下唇坚持往下看。
“闲着也是闲着,不妨戏耍一下苍生喽。”那样满不在乎的语气由那张美轮美奂的唇说出,果真便有一种极美的恶魔看够了自己的容颜百无聊赖之际想起底下还有一帮蝼蚁忙活于是下界掺和一把的境界。
红毛毕竟曾经是天子,到底还有以天下苍生为己任的责任感,岂容他如此作弄他的天下,不顾伤势飞身攻击,然而身形还为接近那抹紫银已经远远荡出去,噗通一声撞在树上,十几年的老树应声而断,他咬紧唇捂着胸口缩在地上半天没有起来,那紫银发的美人似乎不耐烦他这么久没反应,手指动了动,红毛立刻如人偶般直立起来,如风筝一般被牵过去,倔强的眼睛闭着,浑身却气得发抖。
“呵,倒是挺有骨气的,不过这样的本王更欢喜,总能多挨些时日才断气,叫人看了也更心疼。”阴笑着说万这句话,竟然稍稍瞥了一下脑袋,发丝滑落下来遮挡住他的容颜,然而深黑的双眸却分明是看着我,我被他盯的发毛生生退了几步,仇期爱扶住我,“你看到什么?脸色如此煞白?”
我一惊:“你什么也没看到吗?”
“自然是看到启坤在折磨魅红影,但是你为何到此才如此惊慌?”
我靥住,原来那美人竟是神罗教主启坤,怪不得那一头秀发这般飘逸,怪不得长得这般不男不女!可是,难道仇期爱看不到他在看我?这样想了,顺口就说出来了。
仇期爱凝眉:“他不可能看见你,他不在这儿。”
“你怎知他不在?镜像中的景色分明是中原的,而那时谁知道启坤竟然在中原呢?啊!我想起来了,难道他和崇澈他们一起来的?”我讶然惊呼,仇期爱眉尖一挑,若有所思地看着镜像,没有回答我。
我只道他也不知便重新注意镜像。
“你和那独孤老贱人果然像,怪不得他宁愿舍弃天下也要把那妖女安排在你身边,还真是不折不扣的昏君呐!”启坤皱眉撇嘴儿,手指懒懒钩动,僵硬不理会他的红毛突然痛呼一声,身上血更加喷涌,好似一股线在他的身体里一般,我暗自心痛难当,恨不得把启坤扒皮抽筋,做个人皮面具也好!
“哼,我父为昏君那你是什么东西,亲生的女儿连个偶人也不如被你送到中原勾引凌千羽,数年前他随猫儿去昆仑山谒会迦蓝仙人被你女月纤舞一眼瞧中,却不知那时是你早在她体内种情蛊,蓄意让她爱上凌千羽,莫非是想让那犬类做你的上门女婿?”红毛全身被看不见的丝线所缚根本动弹不得,却形容倨傲,大概是皇考被辱再也忍不住,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说完脸色苍白无色,甚是吓人。
“你倒是知道的不少,莫不是独孤老贼告诉你的?”启坤一手托腮颇费思量地想着,粉嫩的面颊映着桃花竟有几分孩童姿态,甚是可爱,可我知道他的心肠是蛇蝎的,因为另一只手仍然有一下没一下地牵扯为红毛制造疼痛。他不等红毛再次开口,摆摆手道:“不,才不是,他下世历劫没有修行断不会知道本王的事,那,呵,肯定是纤舞告诉你的吧,这孩子,看来我还得给她一条保密蛊虫吃吃呢,竟然这么不听话…….”
“你这怪物!!她可是你亲生的女儿,你却把她当成养蛊的鼎,看来你确确实实丢了那人魄,只余妖魄和兽魄了!”红毛怒骂。
启坤却蛮不在乎,撒娇一般摇摇头又一手托腮,嘟起唇来不满道:“谁告诉你我把她当鼎来着,养蛊的鼎可金贵呢,尤其是本王养蛊的鼎都是天上和田玉场…….”似乎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他阴笑几声,忽然甩手而去,只听啪地一声,红毛脸上多了四条血淋淋的手指印。
“无耻贱人,竟敢套话!本王不妨告诉你,凡胎肉体是三界最脏的东西,本王要不是见她生得几分美貌才不用她装蛊呢!”怒气稍解,他又笑道:“不过,让那犬类做本王的女婿,本王还是极乐意的,他们神犬一族发誓效忠阎罗家与天地齐长害得三界的狗儿都忠于主人,让本王很不爽,本王倒要看看五万年前发生的事情能不能再上演一次,到时候三界可就热闹了,本王也有得玩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自我陶醉得哈哈大笑,我呸了一口,顾不得风度遥指着他怒骂:“人妖变态混合物竟然打我千羽的主意,真是贱到骨头里了。”
仇期爱拉回我的手,提醒道:“注意下边,或许有你想要的信息。”
我凛了凛神,屏息继续看。
“可惜让你失望了,那犬类虽然一贯不得我待见,柔柔懦懦像个娘们,但是他意志坚定定力非同寻常却是世人公认,莫说月纤舞,只怕你亲自上阵都无法动摇他对猫儿的真心。”红毛怒视启坤,神色间颇有得色,看来他倒满不以千羽为敌,反倒为他骄傲。
启坤顺了顺发丝,其姿态竟和崇澈不谋而合,我始知崇澈看起来潇洒出尘却原来只是个跟风的,跟师傅学了几招而已就出来卖弄。
“你倒是对他自信。本王素来没什么玩意,苦闷不已,今日得你倒生出几丝讲故事的欲望来。你既自信满满更引得我开口为他说几句公道话,你要说他柔柔懦懦那是因为我白狐一族素来温顺善良不与人交恶;你要说他不动摇他却实实在在答应了本王这庄婚事,虽然纤舞是个蛊鼎,三魂又被散去大半,但是凌千羽身上毕竟还留着一般犬类的低贱血,配本王的女儿亏不了。说道这里,本王倒想起婚期不远了,本王似乎又有可玩的事了。说起来凌千羽不愧有我白狐血脉比他那低贱的爹有趣多了,我对他的兴趣仅仅阎罗家的妖女了…….”说着仿佛刚刚吃过什么美食意犹未尽地咋咋舌,摸摸嘴巴。
不轻不重的几句话而已却瞬间化作天雷轰隆隆朝我劈来,我脑中轰鸣,来来回回回荡着那句,他却实实在在地答应了本王这桩婚事…….
不,我不信他所说,他分明就是想挑拨离间,想整垮我阎罗庄,我怎能信他信口开河?
定了定神,继续看下去,红毛冷厉地瞪着他:“哼,你以为我会信了你这些吗?当初他找我让我带走猫儿然后在适当时刻出现让猫儿揭破武林联盟诡计重新掌权的时候可是立誓答应我,在我不在人世的时候好好对待猫儿绝无二心的,立誓的方式你想必知道,他不会拿自己的爹娘的尸骨玩笑!”
“呵,想不到龙族每况日下竟出了你这么一个天真的傻瓜,有趣地紧了,他凌千羽是本王妹子九尾白狐与犬神所生,父母只有元神无需肉身要尸骨作甚?!”
红毛身子一震,我也震了震,胸中气流翻涌,竟有股血腥之气,没忍住哗地一口吐出,黑乎乎一片浓血,触地青草竟然迅速乌黑冒烟转眼只剩光秃秃一片黄土,我愕然,仇期爱扶住我,痛声道:“他果然下毒害你!”
我心头一抽,甩开他,冷冷道:“你是启坤的托儿吗?竟配合他演戏?”
他一愣,见我怒目而视毫无动摇之色,不禁摇头苦笑,退后一步不与我一般见识。
我虽表面坚定内心却早已恐慌不安,脑中更是回想着每次千羽温言呢语哄我吃药的情景,他说是医我记忆衰退的曼珠沙华,如今思来难道是骗我,竟是慢性毒药不成,可是我人在他手里,对他绝无防范,他要杀我绝不需要下毒!
脑中闪过一个念想,晴天霹雳般,冷汗如雨。
这时候只听启坤那无限慵懒的声音道:“妖女是纯阴之魂,肉体算不得什么,想要她消失,当然要毁了魂魄才能一干二净,那曼珠沙华谁都知晓是释魂之物,三界最为阴狠的东西了,当年天君想彻底出去的,阎罗家死活不让,那时他们风光,天君竟没敢坚持,呵呵,如今苦果酿到自家头上了,果然是好玩地紧啊。”
胸中再次翻涌那股血腥的时候,我努力压住生生咽了下去。我才不想在仇期爱面前失态丢脸,我不信千羽欺骗我,不信!!何况,今日我鲁莽造次已然酿成大祸,害死了十三他们,现在千羽不知急成什么样,艾家的江湖人士大概也乱成一锅粥了,我不能再一根筋地只凭一个镜像和一向对我不亲的仇期爱就怀疑千羽!这个红毛可能是假的,启坤我没见过更好伪装,霍言双更是对我没有好感,我干嘛要相信他们给我上演的好戏?
我疯了才相信他们!!
可是我却想知道红毛的去向,他是不是被启坤劫走了,于是强忍着难受,仔细盯着那幻境,可是红毛说了句狗屁,启坤哈哈一笑,镜像竟然扭曲消失了!!
红毛留给我的,仅有一声余音袅袅的狗屁…….
霍言双一掌劈晕我的时候我突然想起,连红毛都不信启坤,我何必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