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宇给孩子兑好奶水。莲叶拿着奶瓶一边喂孩子吃一边说:“我觉得我已经结扎,不能再给你生一个孩子,我心里过意不去。我既然不能再生,这个娃咱就抱养下吧?这也许就是天赐的。你亲手把她养大,将来她就忘不了你。金生要是将来对你不好,你还有这个孩招呼着你老哩。这孩又不是咱来的、拐骗来的。咱是拣来的,是个没有根的苗嘛,这全村人都可以作证,咱怕啥?传宗接代,一辈一辈往下传,还都不是为了养儿防老、养防病?咱现在还正年轻,还没到七老八十,不受劳累下个苦,到老了又和咱世安爸一样,单门独户地光杆一人绝户头,那怎么行?你说呢?”
莲叶一席话,说得国宇五脏六腑都是热乎乎的。他低着头想着,他曾经多少次梦想自己有个孩子,有个孩子咱到老了也有个贴己的。可是,他这一生就已经没有了这个机会,没有了这个条件。当他知道这个孩子是拣来的时候,他就有这个想法。可他又怕莲叶说他已有一个儿子,还怕到老了靠不住。怕说他三心二意,怕为了一个小孩,最后弄得再把莲叶赶跑了。硬不要孩子也不能舍弃子。现在,既然莲叶她说出了这话,他也就顺沟溜吧。就说:“哎,要下这么一个孩子,眼下实际问题可怎么解决?不种经济作物棉、栽枣树,没有钱,一年生活可怎么办呢?要种棉,可你整天抱着个孩子,地里活可怎么个做法。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不是个气球一吹就长大啦,这日子长着哩。”
莲叶也是一时感情冲动就拣了这么个孩子。拣时容易处理难,她不得已才想了这么个自己养着的办法。后边的实际问题她还真没有过脑。有这么个孩子整天占着她这么个好劳力,以后生活可怎么办呢?好在国宇现在已认可了这个孩子,只要国宇同意,她的心也实在了。她想了好一会儿,说:“那你就不要操心啦,我到那头和金生他奶商量商量。”
“你去,人家不把你撵出来才怪哩。你已经都离了婚,和人家都脱离了一切关系,还和人家商量啥哩?”
“这事你就不要管了,你把孩子抱上,我一会儿就回来。”她正要走,又扭回头说,“你给咱娃起个名吧。”
“起名,起个啥名,我是个粗人,能起个啥好名。”他顿了一下又说:“这孩是天赐的,和咱家有缘份,那就叫‘天缘’吧。”
“好,‘天缘’好听,寓意也好,就叫‘天缘’。”
莲叶到了槐青家,喊了一声“妈,”她仍和原来没离婚一样叫着。
槐青妈一听是莲叶在叫她,就老大不高兴。坐在房里择菜,既不理会,也不答应。心里想:“你这个没良心的人,都离了婚了,还来这个家干啥哩?你还认我这个妈哩,真是不要脸。”
莲叶见没人答应,就一头进了房。一看见婆婆在家里,就说:“叫槐青把牲口喂喂,下午我把那地犁犁。马上就种棉了。”
“我那地还没犁好,等我犁完再说吧。”槐青妈脸吊得老长,连看都没看莲叶一眼。
莲叶说:“槐青能犁地吗?他会使唤牲口吗?两块地在一起,国宇套上牲口要犁就一起都犁啦。你咋地,还非得再寻求别人给你做地?这样能捎带着就都给做啦,还不行?你叫槐青把牲口喂好。”
莲叶是埋怨带嚷嚷。只几句话,又是规劝,又是命令。就是没有一句是恶意,没有一点寻衅滋事的。而是在帮忙,仍和一家人一样地在安排着。
槐青妈听见莲叶说得也对。她对莲叶离婚出走有很大的意见,她的气窝在肚子里还没有消完,她怄着气不想让莲叶再来指挥着这个家。可槐青也着实料理不了这个家。她觉得今后的路长着哩,这个路可咋走呢?虽然说莲叶离婚已离开了这个家,另行嫁人,但孙子这根线还是永远扯不断的,最终这个家要移交给孙子。而孙子又是莲叶的亲生儿子。槐青再娶媳已没有了指望,这根线还不能硬着由自己再给扯断了。既然莲叶能上门来,这也是对自己的一种安慰吧。她心里是极为复杂,只从喉咙里哼出了一个音符:“嗯。”也就算是答应。
莲叶安排好了牲口以后就没准备要走。因为安排牲口是捎带,正板还没开。她还和原来一样地坐到婆婆对面,一边帮着择菜,一边笑着说:“妈,我今天到麦秸堆跟前给槐青拣了个娃,你招呼着。槐青人不行,到老了有个娃招呼着总比儿媳招呼着好些。现在就是受上几年累,老了也可以有个指望。你看行不行?”
“我可不要,我都七十大几快八十岁的人,我吾身都顾不下吾身,我还给他再整治个孩子养着,你可当我还年轻。”
“那可咋办?我都给拣回来了,娃长得胖乎乎的,可漂亮啦。要不然这么着,我养着长大,地里活要是忙,你过到那头家里先招呼上几天娃。地里庄稼活叫国宇领着槐青一块干。或者槐青到外边去给工程队当小工挣钱都能行。这样地也不耽误,娃也就捎带着长大啦。你看,行吗?”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