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荫里,姬无双叼着一根小草,晃悠悠的骑着马,穿梭于层峦迭起的山林之间,君且离等人散布于她左右,与她同行。
秋日的阳光,洒在她青的衣衫上,淡开一层金的光晕,令她看上去太不真切,仿佛随时都有可能随风而去!
星煌若忍不住叫了一声:“姬无双……”
“干嘛?”姬无双转过头,一脸的疑惑。
听到她熟悉的声音,星煌若终于感觉到她的真实,悬起的心缓缓放下,他忙摇头,“没什么……”
“莫名其妙!”姬无双吐掉嘴里嚼的草,朝他翻了一记白眼。
“前面便是罗浮山脉,山间多有野兽出没,大家要小心。”说话之人是上弦月,他和君且离在队伍的最前面。
“罗浮山脉?”姬无双听到了一个很感兴趣的词,“那可是好地方呢!自古罗浮多药草,神农堂就是起源于罗浮山脉吧!”
“神农堂?无双说的可是百年前和圣毒门并驾齐驱的医毒界传奇--神农堂?”姬无双的话题成功的引来了君且离和上弦月的注意。
“相传,圣毒门弟子以毒术著称,神农堂弟子以医术闻名,两大门派称霸医毒界数百年,直至百年前终于走向没落!实乃江湖憾事!”
“据说,神农堂的后人尚在人世,说不定此次途径罗浮山脉时还能够见到传说中的轩辕氏呢!”轩辕氏的那个如神般的男子,许久未见,不知是否依旧在罗浮山的梧桐树下守候相思开!
“轩辕氏?我倒是不曾听说轩辕氏还有后人在世!”星煌若插话,惹来姬无双的白眼,“这只能说明你孤陋寡闻!”
谈笑间,姬无双等人已经来到一座吊桥之前。
吊桥年久失修,巨大的铁链锈迹斑驳,铁链之上的木板早已被虫蚁雨水腐蚀,破坏殆尽。吊桥之下数十米,是雾气迷茫的深涧,深涧中,流淌这激流回旋的河水!
看着眼前摇摇坠的桥,姬无双的嘴角微微抽搐,“其实我很早就想问了--为什么你们放着好好的道不走,非要这么辛苦的翻山越岭、爬山涉水?”
“我还在想,无双你究竟要等到何时才会问这个问题。”清风袭来,上弦月额前的发随风舞动,飘逸绝尘,“无双难道不觉得这山间的风景很别致么?”
“风景--别致?!”姬无双笑得咬牙切齿,“上弦月上总管和君且离君先生兴致不错嘛!”
“罗浮山的相思天下闻名,如今正值相思期,我只是想采些相思而已。”上弦月吐露实话,姬无双当即抛开之前的忿忿不平,饶有兴味的看着上弦月,戏谑的笑道,“采相思?送给情人?”
“是啊,”温柔的声音里终是藏不下这一抹淡淡的忧伤,“送给情人。”
“是若神眷吧,”姬无双一副了然的神情,却笑得诡异,“话说--上弦月总管大人,你好像还欠我一笔昂贵的诊金和一份丰厚的媒人红包吧。”
“你还记得?”他还以为那只是她一时的戏言。
“当然记得,钱财于我可是大事!”黑的眸中闪动着贪财的光芒,灿若星辰,“谁要是敢欠我的钱不还,哼哼,本姑娘一定会让他生不如死!”故意停顿,姬无双意味深长的看了上弦月一眼,“我想总管大人是一定不会赖账的,对吧!”
“那是自然,”被姬无双异常恐怖的眼神扫视过的上弦月已是一脸的不自在。
很满意上弦月的反应,姬无双将视线移至另一个人身上,“难得来一次罗浮山,先生也采些相思送人吧。”
“是啊,送给暖……”
“阿若!”君且离冷漠的声音令星煌若一僵,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的星煌若愧疚的垂下头,不再作声。
“暖姑娘若是知道先生在外如此顾忌你与她之间的关系,想必一定会很伤心的。”姬无双慢条斯理的理了理有些皱起的衣摆,唇边,挂着一个漫不经心的笑容,“先生真是好福气,有如斯红颜引为知己!”
“无双所说的暖姑娘是--”上弦月似乎对与君且离有关的事物都很好奇。姬无双轻笑道,“暖心弱,迷神谷谷主的义,君且离君先生的情人,我说的没错吧,先生?”
“原来是迷神谷的暖姑娘!”上弦月表现出些许意外之,“历代武林中声名鼎盛的老前辈们退隐之后多选择迷神谷为颐养天年之所,因此迷神谷素有隐士居的誉,颇为神秘,甚至比西北鬼山更胜一筹,不曾想君先生竟与迷神谷关系密切。”
“姬姑娘误会了,在下与阿暖不过是相交多年的知己朋友。”君且离平静的向姬无双解释,“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先生不必辩解,”姬无双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旋身一跃,跳下马背,走近废弃了许久的吊桥,“我虽是先生的未婚,却并不会在意先生的情事,毕竟,你我都清楚,一切不过是师命难违罢了。”
“无双,你竟是君先生的未婚?!”上弦月诧异的看了看君且离,又看了看姬无双,琥珀的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姬无双不知自己是否看错了--上弦月竟然对她流露出同情的目光!
同情!
她姬无双也终于沦落到需要人同情的地步了么!
“君先生还真是不幸!”凉凉的嘲讽,不用想,也知道是出自公子煜之口。对于这个人,姬无双这几日已经习惯了将他视为空气--直接无视。此刻,也依然如此!
“只是,可惜了这几匹好马!”姬无双轻叹了一声,走上吊桥,踏着锈迹斑斑的粗铁链,凌空跃过深涧,飞向对岸。动作如行云流水般舒畅无比,一看便知是炉火纯青的上等轻功!
姬无双才到彼岸,其余之人也纷纷弃马渡涧。
“罗浮山的相思,唯有北崖之上的才是极品,只是,此地距离北崖相去甚远,”姬无双以手撑颔,一副深思的模样,“葭谷所产虽次,却是距此地最近的相思林,你们若真要采相思,就去葭谷吧。”
“无双似乎对罗浮山很熟悉。”上弦月走在姬无双身后,领路之人顺理成章的成了姬无双。“来过许多次,”姬无双漫不经心的说道,“罗浮山里,住着我这一生最敬重的朋友。”
“不知谁如此幸运,能够成为你这一生最敬重的朋友!”原来这个人还有很敬重的朋友!上弦月很是意外--不知那个被她如此敬重的人又会有怎样的风华!
“上弦月,你的问题问得太多了哦,”姬无双淡笑道,“等你采了相思,我帮你把它制成永不腐朽的干,如何?”
“好,一言为定。”
“星煌若,你呢,也要采相思么?”姬无双笑着问沉默了许久的星煌若。星煌若摇摇头,“不必了。”
“那不如我送相思给你,可好?”
星煌若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就连另外三个男人也有点身形不稳!
“嘻嘻……逗你完呢,可别当真了!”看到星煌若羞恼的表情,姬无双只觉得心情大好,连日来的积郁也都烟消云散了。
相思,是一种爱情。圣麟王朝的百姓们把这种当成是情人之间的蜜语,通常用相思来求爱。相思木虽在各地均有种植,但罗浮山的相思却因为一则古老而凄的爱情故事而名闻天下。
罗浮山葭谷,生长着一大片相思木。
七月中旬,相思开,绯的瓣,染红了整个深谷。
轻风拂过,吹落叶无数,馥郁的,驱散了尘世的喧扰,沉淀了红尘的浮躁。
漫步在旖旎的雨中,心突然变得宁静,仿佛那条幽长的小径,通向的是永恒……
上弦月依言采了些许开的正盛的相思,姬无双依照承诺将他所采的制成了干。
干,丽且永不腐朽,却是以生命为代价,一如她自己。
罗浮山脉过后,就是黔州境内,由黔州再往北行百里,便是铸剑山庄所在的通州。
黔州,并不是一个富裕的地方,或者说,黔州,是一个赤贫的地方!赤贫,意为极度贫穷。
因为贫穷,所以落后,所以混乱,所以盗贼山匪横行!
黔州多山脉,盛产山匪!黔州的匪贼和醉氏的酒、陆家的食一样,天下闻名!
姬无双等人途径黔州时,已是七月月末,距池阴氏的剑祭仪式足有半个月。
姬无双才进黔州,就幸运的遭遇了黔州的特产--山匪。
几十个手持大刀长戟的大汉堵在路上,凶神恶煞的表情倒是很有匪徒的气势。
“人和钱留下,其他的人赶快滚!老子给你们一个逃命的机会!”为首之人是个年近四十的中年男子,满脸的络腮胡子掩去了他真实的相貌,姬无双只能隐约看出那是一张并不怎么赏心悦目的脸。云窠寨她听说过,传言是黔州山匪中的最臭名昭著的团伙之一,烧杀抢掠、放火打劫,无恶不作,极为残忍!
看来此番,她运气不错,才进黔州,就遇上了恶贯满盈的云窠寨。
当然,被云窠寨打劫的不是她,而是在他们前面半里处的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马车的帘卷上,清晰的印着一朵火烈焰,和上弦月的衣衫上的图案同出一辙。
“上弦月,是你们至尊皇城的人呐!”姬无双习惯的挑了挑眉,“不过还真是嚣张!”那辆马车,绝对是价值连城,而且,姬无双上次在沧州见过,姬无双记得那时的至尊皇城和幽冥鬼府的马队中各自有一辆特别夸张的马车。如果姬无双没有猜错,当时马车里坐着的人应该是圣尊和邪皇!试问这天下能让上弦月侍立于车外之人除了圣尊之外还能有谁!
上弦月没有作声,微垂着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就在此时,马车中,传出一阵子的浅笑声,银铃般清脆悦耳的声音很容易令人产生遐想。而上弦月的平静在刹那间碎裂,姬无双清楚的看见那双琥珀的眼眸中溢着难以言语的忧伤。不用猜,姬无双也知道马车上的人是谁了。这天底下,能让温柔俊、隽雅如水的上弦月撕去伪装的人只有一个--若神眷!
若神眷和圣尊呵!好像越来越有趣了呢!
“眷儿,莫要淘气了。”慵懒至极的声音同样出自帘卷之后,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宠溺。
只是,这个男子的声音实在令姬无双印象深刻!
她怎么可能会忘记,那一晚在祁城的东来客栈为醉星辰移毒时突然闯入害她差点死于非命的罪魁首!原来,那个白衣似雪,如空谷幽兰般清冷淡雅的男人就是统驭正道江湖的圣尊圣皇隐!
很好,那笔帐,她还一直记在心底呢!
一只纤弱无骨的纤纤玉手挑起马车的帘卷,雪的轻纱映入眼帘,绝世的容颜带着灿烂的嬉笑,羞煞的七月末的骄阳。
那是一种足以令人窒息的丽!姬无双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身边那几个男人的反应--上弦月敛着眼,神莫辨;公子煜一脸深情,痴迷沉醉;君且离目光坦荡,神情自若;星煌若……
呃,他紧握着的拳头是什么意思?莫非若神眷或者是洛水山庄和他有仇?!还是他以前曾恋慕若神眷但惨遭抛弃?!亦或者是……
就在姬无双旁若无人的想入非非时,从马车中走出的子朝非常敬业的山匪大叔们抿嘴一笑,“你们确定要人留下?”
没有人回答若神眷的问话,因为所有的山匪大叔们都已经如痴如醉,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口水流了一地而不自知……
“真没意思,人家还没动手呢!”若神眷垮着脸,殷红的唇微微撅起,一副很是失望的模样,任谁看了都不自觉的想要去怜惜。只见她扬起右手,一记响指,几十个人高马大的山匪大叔竟然全都倒地,昏厥不醒于人世。
摄魂术!
若神眷竟然会摄魂术!
初秋灼热的阳光里,姬无双终是感觉到了一丝丝刺骨的寒意!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