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子禹覆在少眼上的右手一颤，缓缓地移开收回，握成拳状，似要留住那一刹那的温暖，低下头，轻笑一声，声音却含着无限惆怅：“是吗？霏儿觉得是这样吗？我若真的成了亲，霏儿一点都不会难过吗？”突然抬头，直直地望过去，“那个子，从小就在我的心里，从来，都不曾改变过，霏儿，你不明白吗？”
慕雨霏怔然，待要回话，耳畔忽然响起那日哥哥的戏语：是谁小时候说要嫁给人家的，子禹可一直等着呢，你呀，在他眼中就像仙子似的，那是一点缺点也没有，这个夫，我看着不错。
笑容陡然僵了下来，倏地站起身，差点撞到正伏身下望的子禹身上，睁圆双眼，张口结舌：“子，子禹哥哥，你说的，难道，难道是我吗？”
子禹展颜一笑：“子禹至今只与一位子许过一生一世的承诺，十年之久，从未遗忘，可是……，神情一黯，“可是霏儿，却把它忘了。”
“啊……”雨霏惊得跳了起来，“子禹哥哥，你说什么呢，我，我忘了什么了？”
和风习习，拂至男子的面上，触不到心里的悲喜，眼神黯了又黯，拳头握了又握，终于鼓起勇气低声道：“那年灯会上，霏儿与家仆走散，慕王爷动用了全府的力量四处探寻，甚至惊动了京城的守军，我正好听见，便出府寻找，几乎走遍灯会附近的大街小巷，都不见你的踪影，那晚月光华华，我的心却纠结在一起，驻满了失去的恐惧，嘻……”怔怔出神的男子轻笑一声，沉浸在回忆之中，“在天快明的时候，终于在一处幽深的民巷听到你的哭声，当时你又累又困又怕，蹲在那墙角，瑟瑟发抖，将你抱在怀里的那一刻，我就暗暗发誓，以后定要好好地保护我的霏儿，绝不让她再受如此之苦，背你回去的路上，我的心里满是甜蜜和责任，你静静地伏在我的背上，让我觉得那就是一生，盘踞在心里的话就脱口而出，霏儿，你当真想不起来吗？”
看着娇子的脸上俱是茫然和惊讶，心头不由掠过一丝苦涩和疼痛，伸手抚上那萦绕他多年的青丝，似害怕吓到她一般，柔声低语：“当时我问，霏儿，待子禹长大后，可愿让我护你一生一世，霏儿当即便应承了。”
慕雨霏头脑里逐渐浮现出那年走失的情景，郁郁葱葱的人群，此起彼伏的喧闹声，各各样的丽灯，贪玩的自己拉着轻罗的手在侍从的护卫下，尽往那人多的地方钻，慢慢地，一波又一波汹涌的人群隔开了她和轻罗，随着人势越走越远，直到完全没入黑暗的地带，才惊觉过来，便回头去找，却不清楚方向的她摸来摸去都在深巷里面转，嗓子已经哭哑，双腿也没了力气，恐惧，疲累，让她不知所措，直到子禹哥哥到来，蜷缩在他温暖的怀里，才安定了下来，便昏昏沉沉的睡着了，之后的情况一无所知，只知道第二天醒来时，听哥哥说当护卫的侍从，皆因护主不力赶出了府，小丫头轻罗也在柴房关了一，别的就再无印象。
只是当的梦里有个温柔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回旋，才让年幼的自己忘记了害怕，随着那个声音沉入甜甜梦乡，可那是谁的声音，说了些什么，事后却没有多想。
雨霏想至此也是一片恻然，不敢再看子禹满怀希望和柔情的双眼，侧过身去，垂下头，嗫嚅道：“对不起，子禹哥哥，我，我当时睡着了，并未听见你说的话，所以才什么都不记得。可是，可是那都是儿时的戏语，子禹哥哥何必当真呢？”
正轻轻抚摸子秀发的手顿了下来，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眼，连连摇头，声音也颤了起来：“儿时的戏语？戏语？在霏儿的心中，一直是这样认为的吗？霏儿当时睡着了，没有听见，我不怪霏儿，可七年过后，我从边关归来，在那万中，又再问霏儿同样的话时，霏儿便是如此想的吗？”
雨霏抬头，紧咬着嘴唇，也极为不忍，可还是定定心轻声道：“子禹哥哥，你一直是雨霏心中很重要的人，我一直敬你爱你，可是，却如兄之情，我知道子禹哥哥待雨霏极好，雨霏也会一世都放在心里，可是，我心中，已有自己喜欢的人，对不起……”说到最后，声音已是轻不可闻。
男子没有控制住心里的惊惧，身体猛然向后踉跄了几步，似苦还笑，瞬间寂寥如斯。牵起嘴角，可那勉强拉起的笑意竟比哭还难看，嗓音已然嘶哑：“晚了吗？终究是晚了吗？没有守在霏儿的身边，老天是在惩罚我吗？”
慕雨霏的眼泪夺眶而出，她跑上前紧拉住那双虽被兵器磨满硬茧却依然修长温暖的双手，放至掌中，却冰凉入骨，泪水更是倾盆而下，泣不成声：“子禹哥哥，对不起，对不起，你永远都是霏儿的亲人，永远都是……”
沈子禹看着那一串串从光滑脸颊上滑落又没入尘土的晶莹珍珠，不由万分心疼，伸出一只手温柔地拭去，叹口气道：“莫哭了，霏儿，忘了就忘了吧，若是无缘，怎样做都不对，我只要见到霏儿开开心心，便满足了，以后子禹再也不会问你过往的事情，让你难过了，莫哭了，嗯？”
谁知慕雨霏竟是越哭越凶，子禹只顾得安慰她，也没时间去计较已有情敌的事了。
“郡，郡主，你是怎么了？”轻罗满面通红地跑过来，却看见自家郡主哭得梨带雨，自个仰慕的沈家公子也是一脸怆然，倏地停下脚步，惊异地问道。
元浩也急急地跟了过来，也是一脸胀红地呼喊着：“轻罗，你别跑，你听我解释嘛！”见轻罗停下未走，不由心中一喜，看来轻罗还是对自己有情的，一个闪身挡在轻罗的面前，结巴道：“轻，轻罗，我是真的喜欢你，是真的，你好好想想嘛，嗯？”
轻罗瞄了一眼那边的一对玉人，连脖子都羞红了，不由跺一下脚，小声啐道：“呸，你，你胡说什么呢，当着郡主的面，你，你敢乱说？”
“郡主？”元浩扭头四处望了望，后知后觉地发现还有第三人第四人在场，吞咽了一口口水，赶紧施礼：“拜见郡，郡主，拜见公，公子，啊……不，是，是少将军！”堂堂五尺男儿臊得耳朵都成紫红了。
慕雨霏看了一场好戏，也忘记哭了，收手回来，用袖子拭了一下泪迹，好奇道：“免礼，你们两人在干什么？”
元浩直起腰，不敢抬头：“没，没做什么，那个，郡主，我想起小王爷还有差使找小的，那个，我先去了。”挠了挠头皮，找个借口溜了，也多亏他溜得快，要不然待郡主清醒后，少不了戏耍他一番，因为这听雨楼是郡主居住的地方，平常若无命令，男子是不能随意进入的，当然，自小青梅竹马的沈子禹例外。
雨霏把探询的目光投向轻罗，紧攥手里的丝帕快被小丫头绞烂，又跺了一下脚，小声道：“那个，刚才王房里的绿袖找我有事，我，我也先走了！”说完，脚底抹油，也跑了。
雨霏睁着两个红红的大眼睛，还处在混沌的状态，不解地望向沈子禹，后者了然的一笑，轻声道：“霏儿没看出来吗？定是那元侍卫向轻罗表明了心意，轻罗没有回应，元侍卫才追了过来。”
雨霏点了点头，“哦”了一声，突又大声喊道：“我早就看出来了，元浩对轻罗有意，可那丫头没心没肺的，装作不知，着实可恶，不过，就算是哥哥答应了，也必须经我同意才行。”说着撇嘴一笑，得意起来。眼波一转，瞧见子禹的神，突又想到自己也是那没心没肺可恶的人之一，不由有些讪讪，低头未敢再说话。
子禹却释然的一笑，隐去悲意，淡淡地道：“千里有缘一线牵，无缘对面不相识，一切都是天意。”
雨霏心内一酸，抬眼看，玄衣男子的眼眸黑若墨漆，柔若水，竟一丝叱咤疆场的凶悍也无。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