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奕汾城外的笛声


本站公告

    奕汾城龙府里,各派武林人士进进出出。天下的大事仿佛都凑了巧,一连几日都有各门各派报丧的人从各地赶来。

  山雨来风满楼,龙小笑展开手中书柬,一张小小纸上记载了近半年来江湖中各门各派的各类密事。

  正月初三,铁剑门掌门童山身患急症而亡,铁剑门宋剑同继任掌门;

  二月初,华山派掌门一剑冲天华凝清身亡,华山派大弟子万俟阳继任掌门;十五天后,万俟阳身死,华山派群龙无首,继而推老一辈的华山剑客华平任掌门;

  二月,丐帮长竹长老身死,四大长老又有一人患病,丐帮仅余二长老,所幸帮主洪亥儿无恙;

  三月,清源派高手司徒十三遭人暗算,归鹤老人退隐江湖;

  四月,圣月教教主叶凌之为右护法叶浪所杀,叶浪继任教主;

  五月,齐山派......

  ......

  ......

  至看到最后一条,竟是昨日龙行门最新的消息,奕汾城附近的崆峒派掌门被人一剑穿喉,大弟子百里元含悲出任新掌门。

  江湖中一向血雨腥风,天天都有人会死,天天又会有新的高手出现。这一代代所谓的掌门、帮主、身死之后又有谁还记得他们?

  龙小笑端起了茶,温暖清,不热不凉,出自玉英的巧手。

  龙行门消息灵通,又有朝廷相助,若说江湖中没有龙小笑不知道的事,也不算夸张。只是现在,有件事,龙小笑却是不知道。龙行门明查暗访了近半年,竟未查出朝天宫的来历,只这一点,朝天宫于龙行门,就更值得怀疑。

  门外响起了叩门声,来人却未等龙小笑开口,已推门走了进来。阳光透过红木窗格照在来人的脸上,泛着温暖的光。龙小笑心里也跟着暖了起来,每一次看到他,龙小笑都会觉得很开心,会觉得他眼里的光亮,似乎点燃了龙小笑心中最温柔的部分。

  于是龙小笑也笑了,而同样的,龙小笑每一次温和的笑容,都让对方也感到温暖如。这难道就是物以类聚?互相影响的力量?还是互相吸引的力量?只是林枫更愿意认为这是臭味相投,因为他总是以为自己是很臭的。

  “小枫,你来了。”龙小笑放下了手中的茶,拈起了一块儿桂糕,“玉英的桂糕比得上京城的福记桂糕了。”

  “她给我做的衣服,比奕汾城最大的绸缎庄做得都好。”林枫笑了笑,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

  一个孩子,既乖巧可爱,又温柔体贴,还会做最好吃的饭菜,做最精致的衣服,若还有男人说这个孩子不好,那他一定不是个男人。

  林枫当然是个男人,龙小笑也是个男人,龙府上上下下的男人都认为,玉英是最值得娶的孩子。

  “她好象对你特别好。”龙小笑将桂糕递到了林枫手中。

  “龙大哥!”也许是桂糕太大,又或者是桂糕太甜,让林枫差点噎住,“她永远是我的。”林枫说完忙端了龙小笑的茶,喝了几口。

  龙小笑哈哈大笑,伸出了手帮林枫捶背,桌上的书柬被风吹到了地上。

  林枫捡了书柬,递给龙小笑,又道:“这半年之中,江湖各门各派竟有半数突遭变故,朝天宫的本事可不小。”

  龙小笑点了点头,朝天宫看似跟江湖各派都不相干,却也是疑点重重,若真是朝天宫所为,其阴谋之广、用计之深,实在难以想象。及至今日,以龙行门的实力,竟也无法将它轻易除去。

  “不知这红岭鬼是谁,若是抓到此人,或可解密。”龙小笑的眼睛又看向了窗外,小院中玉英的笑声串串,与小夕在中打闹。

  林枫的眼睛也看着玉英,她时而扬起的手腕上,戴着四年前林枫送给她的玉镯,碧绿光彩,却让林枫心中有些沉重。

  “是啊,她到底是谁?”林枫喃喃,象在自言自语,又象是迷惑不解。

  也许世上有些事,还是不知道的好。林枫自己也有秘密,就如林枫的身世,林枫的来历,就算林枫告诉了别人,别人也未必信。

  “龙大哥,我要出城!”林枫对着龙小笑眨了眨眼睛。

  

  自得了德古族和东朝议和的消息,奕汾城中又热闹了起来,街上时而可看到绿眸的商人,时而又有崆峒派的弟子负剑而行,青城派的道士骑马而过,就连峨嵋的苏若水,也破天荒的跟着司徒敬上了街。

  “苏师,这龙小笑也太自大了些,师请他喝茶他也不来。”司徒敬折扇一摇,晃了晃脑袋。

  苏若水心中又气又羞,直后悔怎么就一时急跑出了龙府。又想到龙小笑谦逊有加,比这司徒敬好了不知道几百倍,对司徒更是鄙夷,便扭了头不答理这个登徒子。

  司徒敬从来不认为自己是登徒子,他倒自认是天下第一倜傥之人,怎奈这些武林人儿们一个比一个刺儿多,害他碰了不少钉子。眼见苏若水爱理不理,心中不免又添闲气。突听得身后一阵马蹄声,回头看时,几个俊俏的少年郎打马而来,一群人中还有个娇俏可爱的小姑娘。

  “登徒浪子,这大街上骑什么马?孟浪!”司徒敬一眼看到那几个少年便气不打一处来。因为他看到领头的少年大眼睛圆脸,神采奕奕,正是林枫。而林枫身后的少年更是个个英挺漂亮。——男人看到比自己更好看、更帅、更年轻的男人时,心里总是会嫉妒的,虽然他们总是不愿承认。——当然,人更是如此。

  苏若水却对着林枫笑了笑,林枫一眼便瞧见了苏若水和司徒敬,见司徒敬虽长得是个佳公子,神情却猥琐轻浮,早有心助苏若水。马还未到苏若水跟前,林枫便大声道:“苏姑娘,城外踏青,可否同行?”

  在旁人看来,林枫这话说得又直又缺少礼教,苏若水听了,却是畅快无比,轻轻点了点头。

  还未等司徒敬回过神来,林枫的马已到跟前,竟未停歇,伸手一带,便将苏若水拉到了马上。林枫也是面露笑容,心道,这叫不叫英雄救?一行人的马连慢都没慢一刻,便都随着林枫扬长而去。

  马过之后卷起的黄尘中,司徒敬又恨又怒,脸铁青。道旁摆摊的、路过的、行走江湖的都看得是睁大了眼睛,在他们眼中,看到的是一个英俊少年拉着一个貌尼姑上了马,丢下了个折扇书生。这活脱脱一出的抢戏,奕汾城内的说书人只怕又多了些故事。

  只可怜司徒敬满腹怨恨不说,还得顶着身旁的各人等对他投以好奇、怜悯、鄙视、幸灾乐的眼神,整了整衣衫,冷笑而去。

  

  若非林枫亲身经历,他绝难相信,奕汾城外竟有如此奇景。城东是一片荒漠,城南竟是一片湿地!

  在这个季节,城南居然有半人高的芦苇迎风不倒,环沟纵横交错,而芦苇中长着一种红草,将大片大片的芦苇割成了一块一块,那草如火如荼如血千里,得动人。长脚鹬和黑嘴鸥在草丛中时隐时现,大地一片生机盎然。

  原来世上没有任何事能阻止这大自然的丽,哪怕是无情的战火,哪怕是月圆月缺,岁月的轮回。

  几道银光自林枫手中射出,两只长脚鹬歪歪倒倒,却又摇摇晃晃笨拙的飞了开去。林枫笑了起来,笑声回荡在芦苇丛中,也引来了玉英的娇呼:“小枫哥哥,你将它们打得扭来扭去,太坏了!”

  若是一个孩子说一个男人坏,她一定是了这个男人。

  林枫忙止了笑,住了手,倒去拉了小夕,小夕又是笑又是叹,道:“哥,你干嘛要这两个小鬼一起出来?”

  小夕身后的朱东东不乐意了,漂亮的脸上带了不屑:“我爱去哪儿就去哪儿,要你管?”

  朱东东、朱西西、小夕打做一团,林枫和玉英在一旁笑个不停。

  苏若水看着这群少男少,心中有些温暖,又有些伤感。从小生活在教条规矩之下,长大了又要处处留心一举一动,她的心里,早没了当年的天真和童趣。在快乐的人面前,更让她悲哀。

  只是她的悲哀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她看到林枫回过了头,一双眼睛闪着光亮,对她眨了眨。苏若水笑了,这次不止是脸上,她的心里,也笑了。

  只可惜世上的快乐总是短暂的,痛苦总是要提醒人们,快乐是多么不易,多么珍贵,所以,每一个快乐的人,都应该珍惜现在,因为只有现在,才是最真实的。

  林枫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的枫叶林中,当年的小镇里,只是面前的人中,少了一个小小的身影。玉英仿佛知道他的心事,一双小手轻轻的挽住了林枫,悄声道:“小枫哥哥,我们会找到玉虎的。”

  林枫点了点头,爱怜的摸了摸玉英的头,突听一阵刀剑碰撞之声自芦苇荡中传来。还未等玉英看清,林枫便一个蜻蜓点水,向芦苇深处掠了过去。

  芦苇荡中两个人斗得正凶,一人剑法凌厉无比,却是年纪轻轻,十五六岁,绿眸华服,正是当日夏园宴中那少年;另一人剑法飘逸,长剑上下翻飞,正是华山飞剑邵怡俊。

  林枫见状,却是不解,不知这二人怎会相遇,又怎会打了起来。正百思不得其解间,那绿眸少年却是一眼瞟见了林枫,激斗中居然也能分神说道:“我等的人来了,你快住手!我明明约的不是你,你为何非与我打?”

  邵怡俊却是咬牙切齿道:“金四郎,你约了谁?不管是谁,一样来得了,走不了!留下我师兄玉佩!”

  林枫见邵怡俊不依不饶,又听二人之后对话,隐隐猜出了些门道,原来这绿眸少年金四郎当日的手势竟是约自己比剑,不料邵怡俊今日偶遇,见金四郎身佩华山追风剑许子心的贴身之玉,邵怡俊一见,便疑心金四郎正是杀了许子心的凶手,几言不合,二人便打了起来。

  林枫也不知该为金四郎不平,还是该为邵怡俊担忧,江湖中人行事,诡异的、出乎常理的实在太多。甚至有时候杀人都不需要理由,也许只是因为那个江湖中人心情不好,或者是因为被杀的人太倒霉而已。

  林枫无暇扰这淌浑水,更不想与这金四郎比剑,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想做,尽管他要做的,并不见得是件开心的事,甚至可以说是件痛苦的事,可他还是忍不住......

  一阵优扬的笛声飘来,时有时无,林枫顺着笛声掠去,脚下用了十成功力,还生怕跑得不够快。只是他也不知道,为何这一颗心,又是着急,又是担心,又是痛苦,又是向往。

  阵阵风吹得芦苇荡中如波涛起伏,苏若水也听到了这笛声,笛声中充满了痛苦和忧伤,又有淡淡的眷恋;玉英也听到了这笛声,笛声中充满了杀气和萧瑟,带着凌云壮志,又带着满腔怨恨;小夕也听到了这笛声,笛声中充满了回忆和甜蜜,仿佛象在呼唤着恋人;朱东东和朱西西也听到了笛声,二人不约而同的,脸上有了微笑;

  人心真是世上最复杂的东西,同样的笛声,不同的人,竟听出了不同的味道,只是因为他们的心,不同。

  不知这吹笛的人,他的心,又是怎样?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