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东的话,让我想起来一个人。”林枫想起了梅老九口中的红岭鬼,好象这个红岭鬼做的每件事,总要推到叶浪身上。
“有那样剑法的人,天下不会超过五个。”林枫见叶浪并未作声,又道。
“或许,他有别的法子,即使不会用剑,也能一剑刺穿别人的喉咙。”叶浪回答。
林中隐隐传来一个人的呼喊声,林枫与叶浪循声而去,看到的是一个死人——小山东,他的喉咙上也有一个窟窿,正汩汩的向外冒着血。而刺穿他喉咙的,是一柄剑,那柄剑,此刻就在林枫面前。
林枫盯着面前的这个人,如果她还叫人的话。乱发遮面,白纱覆身,层层叠叠,握剑的手冒起了青筋,剑尖上的血一滴滴,滴在她穿着红鞋的脚边。那是一双新娘才穿的鞋,绣着鸳鸯,描着金叶,比她剑尖上的血,还要红。
“你是谁?为何要杀竹长老?”洪亥儿从林中也掠了出来。
“红岭鬼?果然很象鬼。”看着剑尖上的血,叶浪冷冷道。
一阵风吹过,吹来了一阵烟,一阵雾。红岭鬼慢慢的转身,背对着三人,竟象要径直离开。
林枫看着背影,总觉得似曾相识,下意识的说了声:“慢着。”
红岭鬼象是全身摇了一摇,真的停了下来。
林枫倒没料到,自己的话让红岭鬼停下了脚步,在场的叶浪和洪亥儿均为当世高手,又怎么会让红岭鬼轻易离开。
“你是谁?你为什么——”林枫第一句话声音严厉,到了第二句,不知为何,语气竟缓了下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红岭鬼忽然大笑起来,尖厉的声音如同鬼魅,长袖下两颗黑弹掉地,霹雳弹炸起的尘土树屑中,红岭鬼消失了。若不是地上还躺着小山东的尸体,谁也不能相信,这世上,真有这样一个红岭鬼。
“好奇特的武功。”洪亥儿皱眉道。
林枫还愣愣的看着红岭鬼刚才站的地方,叶浪盯着林中一言不发。
“林公子,方才之事,多有得罪。”洪亥儿拱手道。
“无妨,无妨。”林枫也回礼,“不知洪帮主是如何得知我的行踪?”
“这......”洪亥儿面有难,“有一人半传书告之。只是这人.....”洪亥儿看了看叶浪。
“是谁?”林枫已懒得和洪亥儿酸溜溜的客套,直接问。
“叶凌之。”洪亥儿回答。
叶浪神情平静,象是早已猜到一般。
林枫愕然。叶凌之是叶浪大哥,怎会将叶浪行踪告之天下之人,又怎么会加害叶浪?看洪亥儿的样子却又不象在说谎。
别了洪亥儿,林枫满腹疑问,叶凌之的亲切和豪爽还历历在目,林枫实在难以相信那样的人竟会暗害自己的弟弟。
走出树林,天已晚,林枫见林边有两匹马,虽说不上神骏,却也算肥壮。想是那洪亥儿留下的,正待拉了叶浪上马,白虹一闪,叶浪已用剑将马鞍劈成了二半,阵阵黑烟从马鞍中冒出,倾刻整匹马化成了血水。
刚才林枫和叶浪若是上了马,下场便跟这两匹马一样。
“会用这种毒的,只有二个人,”叶浪缓缓道,“五毒公子和毒观音。”
“难道是毒观音?”若说是五毒公子,岂非叶凌之也有了嫌疑,是以林枫认为还是怀疑毒观音比较好。
“圣月教教规,谁学会了影月无踪,谁就是圣月教主。”叶浪象是看出林枫心中所虑,沉声道。
如今叶凌之已是教主,又怎会容忍叶浪与他争锋,若不杀叶浪,又如何服众?林枫黯然,在林枫心中唯有一个法子可以皆大欢喜,只是这‘退隐江湖’四个字,他是说不出口的,即便出口,面前的叶浪又怎会答应?
光明媚,万物复苏,阳光下似乎一切都蠢蠢动。
低矮的村舍,一条黄土铺成的路,一架装满了草的板车孤零零的被扔在路边。
一个老婆婆颤颤巍巍的把刚炸好的金灿灿的油饼子递到孙子手里。
林枫很不舒服,无论谁一整天没有吃饭,却看着别人在你面前吃得直砸嘴,都会不舒服的。
“叶大魔头,拔剑!”黄土路上站着一个紫衣少年,头上还带着珠冠。
叶浪连瞧也没瞧那个少年一眼,更没有拔剑。
“你打不过他。”林枫很不耐烦的对少年道。
少年的脸似乎气红了,正要开口,林枫又抢着道:“你若是现在冲过来,跟只疯狗又有什么区别?”
少年的脸已气白了,手中的剑不知道到底应该刺过去,还是收回来。
“唉,你看你连出手的勇气都没有,简直连狗都不如。”林枫叹气。
少年的脸又气青了。
我是为你好,被骂几句总比冲上来丢掉小命好。林枫诚恳的看着少年,可惜那诚恳在少年眼中是讽刺,是恶毒,是侮辱。
少年咬了咬唇,终于还是将剑刺向了叶浪。不可不说他的剑法之快,在当今武林中也算是好手,不得不说他的功力纯正,确有名门风采,只是他的剑还没有触到叶浪的衣角,便被叶浪用剑鞘挡住。少年只觉虎口一麻,长剑再也握不住,飞将出去,“夺”的,钉到了一旁的窗格上。
“再回去练几年吧,你这样的身手,另出来丢人现眼了。”林枫又道。
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林枫摇了摇头,这已经是第十四个了。自从离开了潼城,一路上草莽英雄、世家子弟、杀手小、剑客刀手......数不清的人物都这样趁兴而来,殺羽而归。一路上叶浪没未杀一人,可总有言传碰到叶浪的人,都被一剑穿喉刺死了。似乎魔头总是要走一路,杀一路的,不然是对不起魔头这两个字的。
“担心他的话,不如追上去。”叶浪见林枫望着远方发呆,冷冷道。
“我不是担心他,我是担心你。”林枫回头盯着叶浪的眼睛,“我很想问你一天不吃饭,剑是不是还跟昨天一样拿得稳。”
叶浪的脸沉了下来,林枫微微一笑,看着路边的老婆婆炸得油呼呼的饼子。她的孙子捧着油饼子吃得正,嘴角的油滴到衣服上,惹来老婆婆连声唠叨。
林枫也买了一个油饼子,拿着看了半天,却没有吃。板车边跑来一只黄狗,对林枫摇着尾巴。林枫弯下腰,将饼掰了一块,扔给黄狗,黄狗叨着饼欢快的跑了几步,突然倒地,死了。
“你明明知道有毒,还给它吃。”叶浪负了手,在林枫背后冷冷道。
“我敢打赌这剩下的一半儿没有毒。”林枫站起身对叶浪笑了笑。
叶浪的冷哼表示,即使没有毒,这样的东西,他也绝不会吃。
路边那老婆婆,那小孙子突然都不见了,只剩下锅里的油饼子,还呼呼的冒着热气。
这已经是离开潼城以来的第五十六次。一路上林枫和叶浪无论吃什么,都会有毒。天下的毒仿佛全都集中在了一处,酒楼的饭菜里有塞外奇毒一烟飞,茶寮的茶水里有五步倒,卖桂糕的也会卖出毒蒺藜来。
还好世上最毒的毒药有四十三种,林枫认得其中的三十二种,否则今天他和叶浪不是早被毒死,也早已被饿死了。
“还有三天,就可到望江楼,我倒有个法子。”林枫眨了眨眼睛。
待叶浪坐在船头,顺着大东朝的溥沧江南下的时候,才知道林枫的法子便是‘走水路’。
船尾的梢公唱着船调,叶浪站在船头,林枫则躺在舱中。
“客,溥沧江沿岸风景好得很哩,不出来看看?”热情的梢公嗓门也特别大。
林枫按捺住阵阵吐意,又在舱中燃了宁神。这晕船的毛病,让林枫彻底放弃了对江高歌,附庸风雅的想法,老老实实的呆在舱里。
风吹绿江面,映着群山。
这一叶偏舟虽至江心,却稳稳当当。
叶浪见水中绿草浮红随波上下,一会打着旋儿沉入江中,一会儿又随着浪飘至远方。若绿草有知,是否曾想过要去到哪里?只是想了又有何用,绿草之力,又怎能与这万顷波涛抗衡?
伸手拿了几颗银子,叶浪将银子颗颗打出,在水面上连击起十五六个涟漪。
梢公摇了摇头,有钱家的公子,能把银子当石子玩,这位公子扔的银子,都够家里用一年了。
待叶浪再摸怀中,银子已无,手触到一根硬物,便轻轻拿了出来。
林枫觉得昏昏沉沉快睡着了,一段悠长空灵的笛声钻进了林枫的耳朵。
笛声由低而高,一音三韵,悠扬委婉,象是轻吟长诉,穿透了时光。笛音越来越高,忽又变得刚健豪放,音淳厚,让人心神一震。
刚才还明朗的天空不知何时已暗了下来,乌云压顶,两岸群山也只剩下了轮廓,越到江心,小舟越急。
林枫看着叶浪手中的短竹笛,又看看叶浪被轻风拂起的白衣,这一人一景一舟,如泼墨山水,墨淋漓,只是林枫忘了,他也已身在这幅山水之中。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