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并蒂 第一二八章 暗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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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她入宫已久,但是出席宴会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玉梨为了体现她的身份尊贵,特地又换上景杞以前为她做好的朝服,好歹现在肚子不大,而且还清瘦了些,穿起来端庄之时更添几分婀娜。只化了很淡很淡的淡妆,她便慢行至去上元殿的路上。原本景杞说要来接她,可是临时被臣子扯去议事,让她坐着轿子亲来。玉鸾殿距离上元殿原本就很近,实在是犯不着小题大做的动用轿子,她便小小的逆旨了一回,仍采用步行的方式。

    走在路上突然想起月容,那个临时被她托付大事的女子,总是一副神秘兮兮的胸有成竹模样。眼神中虽然不乏年龄带来的幼稚,但是却总是透着几分与之不符的世故圆滑,还记得她曾经对自己大为分析王芸楚的威胁与害处,闪着一双慧黠的眸瞳劝她与之同心对敌,言下之意仿佛对王家的人恨之入骨,唯怕她心软放弃复仇。可是她终是选择了一条置王家全族最绝的死路,不知道这个月容现在对她,怀了什么态度。

    她要的王家已殁,自己也算与之携手,可是她事先先逼迫自己允诺的那个条件会是什么呢?

    想着想着,不觉已经走到回廊,身旁的玉梨怕她摔倒微微喊了声“小心”,她这才收回注意力,一心踏上石阶。可是只转过回廊,便被耳边突然蹦出的“啊”的一声吓了一跳。繁锦猛地一怔,身子差些跌至后面,就被景陌心疾手快的胳膊猛地揽住,一脸嬉笑,“嫂子,你怎么这么不惊吓啊?”

    繁锦惊魂未定,稳了一会心神才嗔骂道,“你真是的。自己装神弄鬼的吓唬我,反倒怨我胆子小。”

    “嫂子要去哪儿呀。”他摸摸头,呈现出一抹不好意思的笑容。

    “去上元殿。”繁锦看他一眼,这才发现他竟换上了亲王所穿的朝服,与平日见惯的便服相比。此时地景陌竟有了一种难以言明的英挺气质,眉目清秀却不失俊朗,比起景杞的过于威严。他的眸瞳中似乎总有一种若水的迷蒙闪动。看繁锦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景陌有些发毛,仔细瞅了瞅自己。“有什么不对?”

    “很对很对。”繁锦笑的毫无顾忌,“对极了。”

    “晚上的宴会你也会在吧。我看 书_斋”繁锦侧头看他,“你皇兄说,主要是介绍你地。”

    “可不是?”他地眉宇微拧,丝毫不现在外面的志得意满和云淡风轻,反而是一面愁容,“我不喜欢那种场合,群臣嫔妃……我连皇兄的嫔妃都没认全。今儿个又让我去见,这不明摆着是让我出笑话嘛。”

    “不认识才要见嘛。”在外面如鱼得水地陌王竟被一场宴会愁成如此,繁锦忍不住轻叹,“有什么笑不笑话的,你若是不认识,我帮你好了。”

    “您帮我?”

    “嗯。”繁锦点头,“不过你以后别嫂子长嫂子短的。该叫什么叫什么。和以前一样,别生分就行了。”话说完又一皱眉。小心翼翼的看着他,“你是不是,不想见宸王景略?”

    景陌被她的话惊得一怔,墨瞳霎那间便失去了颜色,“你……知道了?”

    “大体知道一些。”繁锦觉得他这样黯然的表情突然致人心痛,便一笑掩之,“你放心,在宫外你保护我,在宫里我护着你,有我在,不会让人欺负你。==”

    他被她这一席看似大义凛然,仗义十足的话逗得哭笑不得,想要辩驳,却见前方已经出现了景杞的身影。不等他应声,刚才还英气十足地女人便小女人态十足的迎上前去,一抹媚笑自唇间溢出,与眼前权倾天下男子的英俊挺拔溶成完满的图景。

    “和陌弟一块儿来的?”景杞看着他,还未待他行礼便用手势打住,同样是一片笑意,“多时不见陌弟如此装扮,其实还是穿成这模样好看些。”

    “皇兄谬赞。”景陌躬身谢礼。

    “既然都到了一处,那就一起去吧。”景杞挥挥手,想找来御辇,却被繁锦抓住手拦了下去,“走着去吧,很近的路,犯不上大费周章。”

    等到了定乾殿的时候,众臣和各位嫔妃早已到位。这是繁锦与景陌回宫后第一次面见群臣和妃子,自然博得大家视线地注意。按照她出宫前为自己使性子离宫做地后路谋划,果真群臣将她的出走视为王氏臣子谋逆祸举,如今她安然无恙地回来,还身怀龙胎,引得群臣有关“天降福瑞”的一大篇欺负推断,自然而然的,很多人都得知了她在尚洲与景陌的义举,盛赞皇后娘娘与陌王景陌爱民如子,视为万民表率,当做群臣楷模与学习对象。

    一波又一波的话说的纵然繁锦平日冷睿至极的性子,也不觉有些脸红。一场借刀杀人的谋局不仅成全了自己的私欲,还被放大成如此功绩。她尽力作出矜持恭谨的仪态来面对大家的褒扬,一面想要摸起一旁的就被掩饰尴尬,刚触及酒樽,便被景杞拦下,微微移过去那碗清粥,“那是朕的。”

    “太医说,忌酒,忌茶。”他说的理所当然,头也未低一下,依然是近乎微含笑意的面对群臣的恭贺誉扬。繁锦无奈,看了看妃嫔席座,却没发现月容所在,不由纳闷道,“月嫔呢?”

    听到她问,景杞也是一派迷茫,但很快便是无所谓的语气,“不知道。”

    很奇怪,繁锦暗暗看着粥碗精美的花纹寻思,以月容的脾性,这样的宴会不可能缺席。她不是当年的王芸楚,纵然不生景杞厌恶,但也不至于能恃宠而骄至如此,如此张狂的不出席宴会,这并不是一件容易遮掩下去的好事情。

    她正胡思乱想着,突然感觉侧前方有一道逼人的目光似是聚到了自己身上。繁锦倏然抬头,只见久未见面的宸王景略正端着酒樽,稳步行向就在她前方偏下位置坐着的景陌那里。想起景陌刚才在外面表现的愁容,繁锦突然站起身,对抬眸看她的景杞微微一笑,“好久没见宸王了,我去说说话。==”

    还没等他答应,她便端起她的酒樽,朝下走去。景略见她也下来,微微行礼请安。繁锦轻扬举杯微笑,“多时不见,宸王可好?”

    景略唇角浮出一弯弧度,“皇嫂安然归来,我朝大幸。”

    “这还是多亏了您才是。”她笑的更加粲然,声音微微降低,“繁锦感激不尽。”

    两人又说了些寒暄之语,看景略看向景陌,繁锦急着为他说话,“陌王时常和我提起你,说你对他如何如何……一派崇拜呢。”

    景略一怔,看景陌又是无奈不得的看着她笑的模样,心里早已有了几分心数,“陌弟若真的崇拜,我这个做兄长的自是受宠若惊了。”

    说笑之间,墨眸流转出几分淡然的戏谑之意,“陌弟回朝,还望不计前嫌,以后共为我朝谋福。”

    说完便将酒樽一迎,欲与景陌举杯行礼。而景陌却木然不动,像是没看到似的只是定然将目光锁向于他,那双宛若新月的眸瞳微微眨动,熠熠生辉的同时,竟生出一种脱尘的意味,仿佛什么都已不计在心里。

    景略一直抬着胳膊,因动作维持太久,胳膊或许已经有些僵硬,面上的笑容也随着周围人渐聚的目光而凝固起来,仿若春水忽遭冰凌,冷意袭来时亦透着难解的窒闷。繁锦没想到景陌会如此,眼见众臣越来越向这里看来只觉难过,刚要化解一下尴尬,却见眼前一直呈冰漠状的男子忽生笑意,砰的一声将酒樽碰至景略那里,“哥哥说的哪里话,从小哥哥便是对我极好的。弟弟走到哪里,都不曾忘记哥哥的情意。”

    “陌儿回宫,还望哥哥继续扶持。”说完这话,他亦不等他回复,便昂首猛尽,将樽里的一仰而尽,动作潇洒利落,唇角沾染的些许酒渍在烛光的照耀下显现出剔透的晶莹,却灼透了很多人的眼睛。

    蓦然回头,却见景杞别有深意的目光向他们看来,同父所出,他们的唇角都是习惯性的浅勾,却勾勒出不同的含义。景杞的是凌厉,景略的是温文,而景陌的,则更多的是不沾于世的淡然。

    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过去,但他刚才的举动,虽然明着看像是一个叛逆的孩子故意让对手下不来台,但是隐隐的,竟让她心疼。

    她轻笑一声,有意掩下当下的尴尬。看景陌在那儿自斟自饮,脸上的表情是欢跃畅然的,但是举止行动却给人一种愁闷满腹的味道。斟酒这样的事情亦不让一旁的宫女帮手,宽大的天蓝色袖口时不时的扫着酒案,每一次轻拂,都让她感觉辛酸的怅然。她抬头看着景略淡笑,“我不在宫里的时候,多谢宸王了。”

    “皇嫂说的哪里的话。”迎上她的目光,虽知她是有意解当下之尴尬,他仍是真心看着她勾扬唇角,“臣也是尽本分而已。不过,”他顿了一顿,突然微微将视线偏向饮酒的景陌,“皇嫂和陌弟在宫外辛苦了这么些日子,臣特地安排了很多节目,还望能舒缓你们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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