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欧阳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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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欧阳东方低头翻阅着一叠画稿,一只手托着额头,另一只手也不闲着,不停地转动铅笔,眉头时而紧皱,时而舒展,舒展开时便提笔在画稿上面涂涂画画。

  虽然是锖城子公司的行政总执行,但她做的更多的还是设计,那个才是她真正兴趣的,也是她进“莎丹枫”真正的目的。

  当初被通知分配到锖城,她没有更多的反抗,因为那几个老头的决定在“莎丹枫”就相当于圣旨,哪儿还有让你反驳的余地。父亲欧阳思凯虽然也是极度不舍得,但却也是无力反抗的。她知道,他们将她调离,无非就是不希望她再在他们身边一次又一次地给他们难堪,让他们下不了台,但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多多少少有点后悔自己当初没反对被调遣到锖城,说白点,她就是后悔离开“莎丹枫”总公司,离开他们几个老辈的身旁。倒不是她有多爱戴他们,多想留在他们身边,纯粹是他们那偏执的思想让她很不放心留他们在“莎丹枫”“胡作非为”。虽然一开始到锖城,她觉得可以摆脱那些老爷子了,可以安安心心做自己的设计不用被他们指手画脚的,可以开始自己惬意的生活了。但后来才发现,在“莎丹枫”的几年里,让她对“莎丹枫”的感情不再单单是只有对服装设计的热爱了,对它的感情,已经晋升为对整个“莎丹枫”生存发展的尽心劳力了,所以会害怕自己的离开,老爷子们腐朽的思想会继续“老化”莎丹枫,因为整个“莎丹枫”上上下下,除了她,就再没第二个人敢正面挑战他们的权威了。都说“莎丹枫”是一家公平民主的跨国企业,但实质上,还是带有阶级的统治成分。

  或许换做别的什么人,他们会有更好的方法来说服老爷子们,保证“莎丹枫”往与时俱进的方向前进,说不定还能真的完全改变老爷子们的旧思想,从此不必担心要面对跟老爷子们抬杠的场面。但那是谁能办到的她不知道,她只知道,那个人绝对不会是她。

  托了天生的臭脾气的“福”,她从来不知道该怎么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不知道该好好收敛一下自己的脾气。在她心里,没有绝对的权威,没有什么所谓的“真理”,她所信奉的,就是现在、目前,所能看到的真实情况。说她自信也好,自负也罢,但欧阳东方心里的信仰,就是她所有行动的依据。而事实也证明,至少依照至今的情况可以证明,欧阳东方的固守,都是没错的,她的每一次判断,跟老爷子们的每一次分歧,最终得到的结果都一再地证明了,欧阳东方的的确确有很敏锐的时尚洞察力。所以她完全有资本不理不顾老爷子们气得吹胡子瞪眼的表情,去坚持自己的观点,因为她确信,那才是对“莎丹枫”最有益的。

  但即便如此,即便她的成功一次又一次地证明了她的能力,却始终没能得到老爷子们的完全认可。其实说实在的,老爷子们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欧阳东方的成功他们是看在眼里的,他们也不得不惊叹这个小丫头那过人的时尚敏感度及在管理经营上的超人潜质,不得不说,欧阳东方是他们见过的最兼具时尚与戾气于一身的晚辈,连他们后辈中的男都未曾有她这般的能力。但是,让他们实在无法忍受的是她那毫不避讳的对他们做出的决定的反对,他们不是霸权不是专政,他们只是也享有对“莎丹枫”事务执行做出决定的权利,如果觉得他们的观念老旧,不合时宜,对“莎丹枫”的进步起不了作用,那她完全可以私底下向他们提出来,只要中肯,他们自然会做出改变,毕竟,他们也是相信欧阳东方的能力,也是希望“莎丹枫”能在她的带领下始终保持它在服装界的龙头地位。

  但她偏不,她的不认同,不赞成永远都是直接地说出,而且确实是做到句句中肯,说得在场的人都频频点头,也说得他们颜面全无。试问,他们怎么还能忍受这样一个浑身是刺的人成天在他们面前晃荡着,时刻准备着拿她的尖刺攻击他们,唯有跟她不要老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他们才能从欧阳东方为“莎丹枫”做出的贡献中,重新感受到欧阳家这个聪慧睿智的童的讨人喜欢。

  欧阳东方自然是知道其中的缘由的,她爸爸也曾教导过她,对那些老爷子们要多心存敬畏,不要老是那么针锋相对得否定他们,老人家都是希望得到晚辈更多的尊敬的,而且毕竟他们在“莎丹枫”都是天皇老子般的地位,跟他们对着干对自己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的。这些欧阳东方都都懂,但让她听着老爷子们的陈腔滥调而只能干坐着,事后还要心平气和地跟他们解释他们的想法他们的理念是如何如何不适合实行,如果他们能立马接受她的主张到好,万一他们还是固执地认为自己就是上帝,自己的理念就是真理的话,那她还不得一遍又一遍地解释说明,知道说服他们为止,谁知道那要解释多久,浪费多少时间,说不定那么一会儿,她已经将这个季度的主题都构思出来了。而且就算说服了他们,这样颠三倒四的决定,还不让人觉得“莎丹枫”的高层人员都是拿不定主意,一会儿一个变的角,还怎么巩固“莎丹枫”在人们心目中至高无上的地位啊?倒不如像她做的那样,直接在董事会上提出,让其他议会的成员都能马上做出决定,而那个决定,不管如何,不管是否她的想法得到认同,她都会遵照着做的,因为那是完全公平的决定,不能说她的理念就是完的,她只是相信,大家一致选出来的,或是说,大多数人选出来的,就能代表“莎丹枫”了,做那样的设计,她才有动力。

  但是现在人已经在锖城了,一切的后悔都是白搭,那她就坚持好当初的想法--在这个安静的环境下,好好进行她的设计,就算现在的身份,她其实无需亲自操刀动手设计,而且身为执行繁重的事务也本就不允许她有额外的时间做设计,但这是她向老爷子们要来的权利--如果执行的工作跟设计有冲突,那么,就只能舍弃前者的工作,让她能潜心构图。反正执行的工作谁做都是一样的,她只不过是占了那个身份而已,而“欧阳东方”的设计,是谁都无法代劳的。

  现在,“欧阳东方”已经是“莎丹枫”最炙手可热的品牌了,有注明“欧阳东方”设计的服装,都像是通过了各种质量、各种品牌认证的。

  走进“欧阳东方”,总会有一款适合你,出了“欧阳东方”,你就是主流。

  “欧阳东方”打出的广告也是童叟无欺的,任何人在“欧阳东方”专卖店永远不会败兴而归,也永远如广告词所言,路上走过,就是焦点。

  照理说,这么风靡的时尚,在世界的各大城市应该都是随处可见的,但“欧阳东方”专卖店,全世界却只有一家,就在“莎丹枫”总公司相去不远的街角,店不大,而且每季度只开张那么一两天,也就是在时装周展过后的那一两天里,那个季度欧阳东方所设计出来的服饰在时装展上展出后,就会全摆在店里出售,每款一套,售完为止。欧阳东方不接受预定、不接受关系托买、不接受拍卖,如果想要,就只能在那些日子里,眼巴巴地等着“欧阳东方”开门,然后找到自己想要的,付款拍走。所以,第一天,就可以看到上午时分,“欧阳东方”大门一开,便有一群人蜂拥而至,也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小店就空了一大半,往往到第二天上午就可以结束营业了。“欧阳东方”品牌的衣服贵得让人咂舌,却从没有过供过于求的景象,所以,欧阳东方在“莎丹枫”也是人人得罪不起的角。

  这个夏季的款式服装的造型正在欧阳东方笔下渐渐丰满起来,她从来都是习惯将头脑中闪过的念头在各个设计中嵌入比较,直到找到最合适的为止,然后这个念头就闪过去了,不再出现在同系列的任何一套服饰中,所以总让人觉得同个系列出来的服装款式没有什么相像之处,却又觉得将它们放到同个系列中又是合情合理、天衣无缝的。

  或许这就是欧阳东方的过人之处吧。

  此刻,她捏着铅笔不时地扣动桌面,对着那叠画稿的最后一张陷入沉思。这是一张只有个模特儿在上面的画稿,没有任何装饰,似乎欧阳东方到这儿有点困难了。

  “扣扣扣”

  欧阳东方抬起头,看到门口站着的她的得力助手--“莎丹枫”锖城执行总监徐西洛。

  她的门竟然没关?!看来自己真的是忙昏了头了。

  欧阳东方朝他微微颔首,示意他进来。

  徐西洛关上门,随意拉了把椅子在欧阳东方对面坐下,顺势翘起右腿叠在左腿上面。

  欧阳东方上下打量了他一下,这个桀骜不驯的富家子,因为跟她在昂热卡勒贝尔服装设计学院结识,后来就跟着她到“莎丹枫”竞聘,却由于没有任何工作经验,又没有她这样的运气--姑且称它为“运气”,只能到其他的服装设计公司去增加经验值,没想到两年后,竟还真的在“莎丹枫”又见到他了,而如今,他又自己申请跟着自己到锖城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都市来。这样的如影随形,让很多不知所谓的人总在背后肆意地猜测他们的关系、徐西洛的意图,而他们,面对这些风言风语,都默契十足地选择冷眼相待。反正他们也清楚,就算他们如何解释,也不可能封住那些吃饱了撑着就知道闲言碎语的人的嘴的,他们又何必浪费唇舌在这些人身上呢。

  他们自己心里都明白,他们都不是对方心目中那块专属领地的入住者。徐西洛知道,能让欧阳东方动心的人,必须是比她更有霸气的人,欧阳东方也清楚,自己这种盛气凌人的个绝对不是徐西洛的FEEL。他们的关系,应该说是那种比朋友亲密,比恋人肤浅,所谓的“第四种感情”吧。毕竟,她实在想不出来她还能上哪儿找到这样一个跟她这么搭调的助手了,让他做助手实在有点可惜了他,徐西洛的才气在昂热卡勒贝尔服装设计学院的时候就已经表露无遗了,凭他的实力,想要在“莎丹枫”自立品牌是完全没问题的,她也不只一次跟他提过这件事,但这个大少爷似乎只满足于在她手下当个小小的助理,照他的话说:我连徐氏的金融企业的总裁都没兴趣了,你说我稀罕会当个“小小”的设计师吗?每到这个时候,欧阳东方都会很不客气地赏他一记爆栗--敢说她是个小小的设计师!

  但是徐西洛给她的帮助却真的是很大的,因为他的工比她好,而她又不喜欢在电脑上作图,那样让她觉得设计出来的衣服没有丝毫的灵气。所以很多时候,她都要求助徐西洛的那双马良般神奇的双手将她初步形成的画稿“化腐朽为神奇”,而徐西洛都会趁机自恋一番,等她准备再给他一记爆栗的时候才乖乖下笔。

  “我听说,习惯将右腿放在左腿上面的人都比较心耶。”

  欧阳东方停止她的打量,低头继续盯着她的画稿看,冷不丁地给了他这么一句。

  徐西洛叠放着的腿下意识得有点颤动,才意识到被这个小子捉弄了去。唉,谁让自己老对她的话那么深信敏感,连这种消遣他的话他也不自觉地照单全收。

  “少说我,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欧阳大设计师已经出神入化到可以画饼充饥了呢。”

  欧阳东方被他这么一说,才猛地意识到自己的肚子已经开始肆无忌惮地狂叫了。她摸了摸肚子,又看看“空无一物”的画稿。

  “那你吃了没?还没就去吃饭顺道给我带份回来。已经吃了的话就现在快去给我买份杯面吧,我要沸水冲泡十五分钟的熟度。”

  交代完毕,又将目光转移到她桌面上的画稿……

  “咦?我的画……徐西洛!你是不是皮在痒啊?!”

  欧阳东方冲着一手捏着她的画稿的徐西洛叫道。这家伙真的很会添乱耶。

  “我说,离米兰时装周还有好几个月呢,没人强迫你现在就要赶出来,欧阳大师,拜托您偶尔也光顾一下附近那些小店好不好啊?人家可是知道您‘落户’锖城,都等着见传说中的‘欧阳东方’创始人的庐山真面目呢。您要不要这么小气啊?”

  欧阳东方斜瞪了徐西洛一眼,本想反驳,不料肚子又不争气地叫唤起来,声音之大,在这简单空旷的办公室里造成极其巨大的回响。

  徐西洛好笑地看着她,都成这样了,她竟然还有心思注意这些纸张,真是服了她了。

  “人家说,肚子饿了的话,是没办法好好工作的。说不定你吃完饭,散个步上来,就能给这个模特儿上装了。”

  欧阳东方“噗哧”一声忍不住笑了下,徐西洛的论调,永远是这般让人忍俊不。

  “知道了知道了,徐大妈。”

  “呃……”

  徐西洛还没缓过劲来,就被收拾妥当的欧阳东方拉出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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