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第一次面对这种俊男，一时间不知所措。
“人家心情不好，鸿哥你别逗她了。”
“嗯，看起来挺单纯的，你得好好照顾她。好了，霏，这个孩子就交给你了，给你们三天时间，我希望三天之后，你能包装一个全新的作品。嗯？”
“鸿哥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
徐惊鸿的眼神让海棠有些莫明其妙的不安，但一时说不准是哪方面的。
“好了，这是我们鸿哥，以后大家就熟了，”林霏安慰她，“你的功夫真好，你读的文武学校吗？”
“不是啊，我小时候跟一个师父学的。”
“我在费博士手下做事，他刚好缺一个助手，你想不想跟我一起去做事啊？”
“真的吗？”海棠忙问。
“是啊，你长得不错功夫又好，他肯定会看上你的，好了，就这么说定了。现在你开始放松心情什么都不要想，只管吃饱喝足，三天后，我带你去应聘，怎么样？”
“真是太谢谢你了，霏。”海棠感到世上还是好人多。
随后三天，林霏都在抓紧时间教海棠一些城市人的习俗和礼仪。
那天，她们来到费召义的公司，林霏先敲门进了办公室。
“小人，这几天在哪鬼混？几十个电话都不接，上哪儿泡靓仔去啦？”费召义看文件不抬头。
“哎哟，我能混哪儿去呀，心里想着你这个死鬼我走到哪都不开心嘛。”
“是吗？”
“当然。”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有什么好事？”
“好心没好报，你不是让我给你找个保镖吗？我今天带来了一个绝对让你满意的。”
“得了吧，这世道都是将就着过日子，哪有什么满意不满意的？”
林霏对门口拍掌，“进来吧，西门海棠。”
门推开，忽如一股风送，的芬袭卷而来，黑西装革履西门海棠翩然而至，长发丝丝如絮翩跹，精致的脸廓如冰雪冷，嘴角微微一牵，牵得人心随之一动，悠然揭下黑镜，脸面划出一个含蓄、醉人又不失内涵的嫣笑……
数时，桌面青烟缭绕，呛鼻燃物弥漫气息，原来是费召义失神时跌落的烟头引燃了桌面文件，三个人扑上去拼命拍打，她的出场差点带来一场火灾……
手抓住丝绢，身体和心上的痛都集中在它身上，几乎将它拧碎，“妈，救我，妈，你在哪？妈，告诉我，谁在千摧百残下还能站起来的？到底谁做得到？他是谁？妈，我再也站不起来了，我太累了，我好想好想好想放弃啊，我好累啊……妈，你让我放弃好吗，我求你了，我真的不行了……”肩上搭上一只手，她本能地弹起来翻过身，面前是无尘，是同样心力交瘁的无尘。
“不要碰我！滚开！”海棠怒吼，迅速退离些距离。
“儿……”多少语言卡在喉咙，无尘眼里是忏悔、伤痛、渴求、期待……
海棠捂住耳朵拼命摇头，“不要叫！我不是你儿，我没有你这个父亲，你是我妈的耻辱，妈的一生都毁在你手上，你只是只猪狗不如的畜生，我不要看到你，滚开……”
“原谅我海棠，我需要你我很爱你的，相信我啊海棠……”泪就要溢出无尘的眼眶。
“为什么在二十年前想不到？为什么二十年前没有说？懦夫！”刺痛的泪划下她的脸，眼里满是不解、痛恨、哀怨、逃避……
“我错了，我当时真的不知道你是我跟兰心的骨肉啊，儿，原谅爹爹，爹爹补偿你，把欠你的爱全部补偿给你，儿，你给爹爹这个机会好吗儿……”
“叫我儿？”海棠惨笑，“你有什么资格叫我儿？你知道你儿是怎么活到今天来了吗？你永远都不知道你儿是怎么活到今天来的！在村里在步家受尽了凌辱欺压，连我的亲兄弟都处处利用我算计我！给费博士做保镖，表面上是保镖私底下是，白天枪林弹雨中过，晚上还要够下贱！你不做没关系啊，你不做很多人等着做呢，你不用吃饭穿衣住房不用养老就不用做啊哈哈哈哈……”她笑得泪珠纷纷跌落，骨髓里都充斥着痛恨。
无尘在她的疯狂里看到她与他的距离，虽近在尺咫却如隔浩瀚江洋，喉咙很哑，“儿，我到底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
“你怎么做我都不会原谅你！”她冷冷的回音像箭芒一样射穿他的心。
一缕斜阳透射在密林磐石的青苔上，影影绰绰恍恍惚惚。嚓的一声，有一片叶儿擦着地面过，白衫布徐拂，无尘双膝落地，冷冷的泪，包含太多内容的泪嚓一声滴在落叶上……男人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我为我所犯的一切罪孽忏悔，海棠，原谅我，原谅你灭绝人的父亲……只要得到你的原谅，你叫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包括去死。”
无尘这一跪果然让海棠死一般的决心开始动摇，她倏地转过身：“你起来，你起来啊，你凭什么跪在地上，你想、想让我天打雷辟吗？”
无尘安如磐石，淡淡说：“如果你不原谅我，我就一直跪下去，只到你原谅我的那一天为止。”
“你起来！你给我起来！”海棠奋力拖他起身，她的思绪全乱了，她不知为什么要拉他，她只是不想看到他跪在自己面前。
“原谅我好吗海棠？”无尘不会起来，只是噙泪等待她的答案。
“你先起来，你起来了我再回答你，快点！”
“真的吗？”无尘在她的拖拽下勉强起身。
海棠很快松开握他的手，退开一步，苦笑，“如果每个人犯了错都可以用下跪这个举动得到宽恕的话，我想很多人都很乐意去犯错吧！”
“难道你真的连一个赎罪的机会都不给我吗？”
“我妈等了你二十几年，给了你二十几年机会，二十几年够不够？那么她得到什么了？你夺去了一个人最珍贵的东西，却没给予她应有的爱，让她辱没在步三青那种人手里，让她因为爱了你这个负心汉而遭受一辈子的谴责！一辈子用负罪的心态活在世上凭由贱踏！你……叫我如何来原谅你……事到如今，我不妨直接告诉你，当初在费召义那里看到《人图》的赝品，我就看到画中人物跟我妈很相似，我看到画中人物手中的丝绢。恰好，我在我妈那里有些相似的丝绢，还隐约记得她给我讲过什么世外桃源的传说……今天发生的事，对我来说，不算特别的意外，只是我……我真的很恨你，因为，我想起我妈受的苦，想起我悲惨的童年……”
无尘不敢直视她眼里对往事的不堪回首，闭上眼，将泪吞进肚里，仍是沙哑着声音，“我记得日本武士有个规矩，犯了错误的人只要切腹就可以得到宽恕，假如……我死了，可不可以得到海棠和兰心的宽恕？”当他吐此言时，山河为之变天地为之动容，更别说海棠这个本身就很容易被动的子。海棠蓦然回身时，却看到她们身后密林中不可思议的一幕：徐惊鸿正举枪对准无尘。
“小心——”海棠撞开无尘，“砰——”枪响，她的胸口飞起朵朵红浪。
“儿——”无尘搂住几乎坠地的海棠，手中箫出，呼呼飞出插穿正在发呆的徐惊鸿手臂，枪落，他惨哞着仓惶逃窜进密林深处。“海棠，海棠，海棠，”无尘捧紧她的脸她的身，她的瘫软让他感到末日的来临，“海棠……不要，不要啊……海棠，海棠不要吓爹爹，海棠起来啊……”连喊叫都力不从心。
“妈……”血很快染红了她的素布白衣，当然还有他的。
“海棠……傻瓜！笨蛋！你疯了！你为爹爹挡枪你疯啦，该死的是爹爹啊，海棠——撑住啊海棠！千万要撑住啊——”无尘悲嚎起来，不，这不是事实，是幻觉！“不怕不怕爹爹带你回家大成在的，大成快来啊，大成……海棠没事的不要怕我们回家啊……”
“爸……”她抽搐着喷出一口血。
什么？无尘惊煞，她在叫什么？
“放下我，我好痛、痛……爸，我快死了，”海棠双手死死扣住无尘的肩，因痛而苍白白而冷汗凛冽，“爸，儿求你一件事……”
“不要不要！”无尘痛得心窜到喉咙处，求老天求上帝求观音求耶稣……不要夺走海棠！“海棠不会死的，海棠不会的，我们回家我们马上回家，爹爹什么都答应你，千万不能丢下爹爹啊天啦……”
“爸，听我说，你要回去找妈，给她……幸福……还有，把我埋在、在村那海棠树下，我一直好喜欢……海棠……”
“爸爸什么都答应你，爸爸什么都依你的，爸爸很爱你啊，爸爸不能没有你啊，你不能丢下你妈不管啊你知道吗？你听见了吗？海棠，你不能有事，你千万不能有事的，没有你爸妈不能活的啊……”
“冷……冷……”海棠脸如纸白，浑身哆嗦，许多幻境开始出现在眼前，都是些记忆或深或浅的过去，哆嗦着：“霏、霏呢？”
“她……”无尘四顾，林霏快来啊，“霏霏就来的，海棠不要睡觉不能睡觉醒醒啊……”
“告诉霏霏，不要……一辈子被人利用……”海棠揪住无尘的衣襟，揪得那么紧，但明显的力不从心。
“爸对不起你，你杀了爸吧，天啦，你为什么不让我死啊，该死的是我萧然啊——”
“爸，告诉你个秘密……”只剩些气了。
“不要啊，我不要听，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活下来！听我的活下来啊海棠我求你了……”
“我在……海棠苑的这……几天，是我一生……最幸福的日子，我好喜欢你……这个爸爸……”无尘的衣襟在海棠的手中渐渐退开，她的目光变得凄迷朦胧，变幻无穷的影片交替现在眼前，故乡的那棵海棠树开得正，在和悦风中，片片含嫣红正随风漫天飘零……海棠苑树下，是谁，是谁的箫声悠扬婉转摧魂断肠？是谁，是谁在落英缤纷中像只蝴蝶觅音飞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