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秋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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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南月奔赴樊州时,凤西卓充耳不闻世间俗事,一心记挂长孙月白。如今一切明朗,自然有了知世的闲心,方知宣朝之乱远比老祖宗说的要严重百倍。

    原本大宣十二州因为四大郡王的关系,直接受控于皇帝的只有帝、戚、胜、奂、鄄、大雍等六州。樊州自与频州一战之后俨然浮出水面成为长孙世家独属的势力范围,以经商为手段,小心游走于四大郡王与皇帝之间。

    自从戚、胜、鄄三州的义军势力日益庞大,朝廷恐其势燎原,不得不派兵围剿,再加上北夷趁机小动作频频,使得各地军饷军需急增,拖累国库耗尽,朝廷形势岌岌可危,几次向奂州借粮,更引起奂州商反感,渐向蓝郡王靠拢。

    至此,皇帝陷入孤立之境,处处捉襟见肘,尚氏江山风雨飘摇。看这次他打长孙世家的主意,便知已经到了山穷水尽,贡跳墙的地步。

    知道朝廷的窘境后,凤西卓反倒为长孙月白担心起来。

    以现下的局况来看,要皇帝发兵千里去樊州抄长孙家是绝无可能的。皇帝眼睛瞄准的多半是长孙世家在帝州境内的产业。

    如今的他业已放下帝王矜持,披头散发不怕闲言碎语,豁出去了。他若知道长孙月白孤身前往京城,难保不会把主意直接打到他身上。

    思虑及此,凤西卓睡意全无,匆匆收拾起行李,披星戴月地朝帝州赶去!

    越近京城关卡越严。若非老祖宗有先见之明,替她准备了一份完无缺的路引,恐怕她此刻只能当一路翻城越墙的行客。

    如果说之前从大雍到新雍还只是流寇肆虐的话,那帝州简直匪一家。

    大街上,士兵穿着军装公然行抢。

    山林里,强盗提着刀子无情劫杀。

    凤西卓开始还动手撂掉几批,到后来实在烦不胜烦,只能依仗轻功一路飞驰。

    这样的世道,光靠一人之力委实杯水车薪。

    各城镇内更是风声鹤唳,凡声音所到之处,都流传着开战的预眩

    预言里罗郡王、蓝郡王各个骁勇善战,日行千里,夺取城池如探囊取物。朝廷则昏庸无能,只知歌舞取乐,欺压百姓,遇到敌人根本不堪一击。城内兵也任由传言叫嚣,不闻不问,又或者他们心中也为流言所惑,正寝食难安。

    凤西卓初时还能当笑话听,但听到后来然免有些凝重。

    流言若是精准到几方将领名谓职,恐怕就不仅仅只是流言这么简单了。

    看来罗郡王和蓝郡王都熟读兵法,知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只是不知道他们之中,谁会抢先夺下京城,成为真正的灭宣之主呢?

    她出身自在山,对那些高位者自诩的尊贵身份并不以为然。

    所谓江山本无主,唯能者居之。当年宣朝开国皇帝也是从前朝手里将龙椅抢过来的。所以对皇帝和郡王之间的种种手段倒不觉得有多卑鄙。

    不过频州和尚翅北对她和长孙月白来说都不是什么友善的朋友,反而因为自在山的关系,心中更觉刀郡王府更亲近,偶尔耳闻别人称缅州军为正义之师,也颇觉开怀。

    马不停蹄赶到京城城门,以为和长孙月白再会可期,却又遇阻隔。

    尽管有了万无一失的路引,凤西卓依然被扣住了。

    城门兵懒洋洋地看着路引,“打哪来?”

    “大雍永新城。”宣朝十二州中,唯独大雍还安安分分地依附着帝州。

    城门兵嘿嘿冷笑道:“奇了怪了,怎么这两天进城的外乡人尽是从大雍来的?难不成是说好的?”

    凤西卓听他口气不善,连忙从袖子里掏出一两碎银,掩袖塞了过去,赔笑道:“还请爷通融。”

    城门兵眼角一跳。

    换了平时,他自是乐意拿钱消灾,但这几日城里混进了不少武林人士,上头怕他们图谋不轨,查得格外严密。看凤西卓一介流,容貌不俗,出手阔绰,却敢独自游历,想必不是简单人物。万一她在京城闹出事情,上面追究下来,自己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你竟敢贿赂差!”他忍痛将目光从银子上移开,恨声道:“果真行迹可疑!”

    “等等!”凤西卓见他张口唤人,急忙打断道,“我只是来京城看亲戚的,决不是什么可疑之人,你若是不信,我可以找我亲戚担保!”

    城门兵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讥嘲道:“亲戚?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现下局势这么混乱,除了朝中有数的那几个人,还有谁能担保?

    凤西卓没听出他话中的讽刺,一心寻找可能帮助的人选。

    长孙月白是绝对不行的。万一他泄露踪影给皇帝知道,后果不堪设想。

    可她甚少上京,根本没有什么熟人,若一定要算……只有尚信……

    不过这位祖宗的脾气她可不敢领教。自从上次之后,他见到她不把她千刀万剐算是开恩。

    城门兵等得脸越来越臭。

    她一拍掌道:“秋月。她是顺平王的夫人。”

    “顺平王?”城门兵吃了一惊。他倒是朝中有数的人之一。秋月的名字他也听过,当初顺平王去了一趟樊州带回一个百洲的当家魁,还被传为谈。

    他不又打量了凤西卓几眼,觉得虽然风尘仆仆,依然难掩她娇丽,想必是秋月姑娘在百洲的旧人,语气当即软了下来,“口说无凭,我如何信你?”

    “这还不简单,你随我去趟顺平王府便知。”说起来,这么多月一直没有收到秋月的信,也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城门兵踌躇了下,“你等着。”

    这等事情他是不能擅自作主的,只好向上级禀告。

    上级一听是顺平王的客人,立刻眉开眼笑道:“只管去,有机会替我向王爷他老人家请安。”说罢,亲自雇了顶轿子,殷勤地请凤西卓坐进去,说了好半天顺平王的好话,又千叮万嘱磨得她答应在顺平王面前替他言,才依依惜别。

    京城有实权的王爷只有两个,巴结上一个就算熬出头。

    一路上凤西卓朝城门兵旁敲侧击京城局势,方知皇帝已经久病未朝,政事皆由左右二相把持,偏偏二相向阑和,朝争激烈一日胜过一日。

    而顺平王虽然没有迎娶正,却已经定下了顾相的小儿,只等皇帝身体稍有起,便行大礼。

    凤西卓想起当初在船上,秋月满心对未来良人的憧憬,却因顺平王对自己的报复而明珠暗投,不由满腹黯然。

    外头突然一声低喝。

    轿子四平八稳地落地。

    凤西卓掀帘而出,抬头便见到匾上书写工整的‘顺平王府’四个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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