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清冷,照亮擦过树叶的风,带出丝丝寒气,百般缭绕着一朵叶怒绽的雪茶。
舒庆方弓腰扶栏。随着身体的日渐老迈,许多事情越来越力不从心,连折这样的小事也变得艰难起来。
一只洁白修长的手从他的腋下穿过,将那朵在风中颤抖的水月素心摘下,递向他。
舒庆方没有伸手,而是回头看着这个已经高出他一个头的儿子,露出欣慰的笑容,“这是南月国,以前我不让你摘,是因为你还不够资格,现在……它是属于你的了。”
南月绯华将置于掌心,“果然得不到才是最好的。小时候我哭着闹着想要,你越不给我越觉得它漂亮,而如今真的得到了,便觉得也不过如此,呵。”
“的确。水月素心再漂亮珍贵,也不过是一株,”舒庆方将他手中的拂落,“它是高贵是低贱都是由养它的人决定的。”
南月绯华看着地上落,淡然道:“父王半找我,不会只是为了一朵吧?”
“我是来问你,你准备几时动手夺回储位?”
“储位?”南月绯华讥讽地弯起嘴角,“恩,这种高贵低贱都由养它的人决定的东西有什夺的?”
舒庆方面一紧,沉声道:“那你这次是想直接登王了?”
“恩……”他用食指轻轻地刮着自己的下巴,“这个嘛,要看心情呢。或许,我只是回来逛逛。那么多年没见,我还怪想念大家的,尤其是你啊,父王。”
舒庆方胸口好似被打了一拳,有些喘不过气,单手撑着栏杆站了半天才缓缓道:“你是不是还在为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
南月绯华冷笑道:“难道不应该吗?”
舒庆方低声道:“当初我完全是为了你好。”说完,觉得自己过于低声下气,又略微提高嗓音道,“能成为废门子弟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遇,难道在这个机遇面前,你要拒绝?”
“当然不能。不然父王也不会出动十大高手来追杀我。好大的手笔呢……”他眼中闪过一丝诡芒,“有一道伤口从左肩直指右腰,深四寸……你知道我是怎么活过来的吗?”
舒庆方语塞。
“恩,父王不知道也是正常的,因为那时候你正躲在暖耗王宫中高枕安眠呢。”南月绯华抬起脚,将那朵洁白如玉的水月素心踩在脚底缓缓碾碎。
“若非当初我借宝录的手将你彻底赶出南月国,废人又岂肯将毕生所学传授于你?你又如何能在大宣历练这么多年?”舒庆方努力替自己辩解,“我所做的一切,说到底,还不是为了栽培你!”
南月绯华目光邪冷十足,却半字不吐。
舒庆方拼命压抑怒火,冷声道:“那你待如何?也找十个高手来追杀我不成?”
“那倒不必。”南月绯华撇嘴道,“我突然又改变主意了。难得回来一趟,若是什么都没捞到,未免太可惜了。我就勉为其难……收了你的王位,帮你颐养天年吧。”
真是得了便宜又卖梗不过到底是自己最棵的儿子,王位迟早要交到他的手上,反正舒庆方也不是恋栈权位不放之人,因此顺坡下驴道:“哼,人手我都已经安排好了,你这次只要在一边看就好。”
他倒不是不想让南月绯华亲自动手,而是太了解这个儿子的个。对自己这个生父尚且怀恨数年,更何况异母弟弟。真让他出手,恐怕舒宝录连骨头都剩不下来。
南月绯华别有深意地睨着他,“你想保住舒宝录?”
“他到底是你弟弟!”似乎感觉出他话外的杀意,舒庆方不得不厉提醒道,“我绝对不容许有任何兄弟相残的事情发生在南月王族之内!”
“当初他要杀我的时候,也不见你出来伸张正义啊。”南月绯华笑眯眯道。
舒庆方叹气,“当年那一刀真的是意外,我事先有安排人手保护你,可是途中出了点岔子……”
“岔子?恩,这倒是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我喜欢。”南月绯华说完也不管舒庆方苍白的脸,径自大摇大摆离去,留下舒庆方一个人在那里咬牙切齿。
王后的眼线爪牙早被舒庆方暗中控制起来,因此无论他在王宫走得多么嚣张,消息也传不入舒宝录的耳朵。
阿扎衣驾车在门口见他出来,忙迎上道:“主人,我们几时动手?”
“哼,老东西护着他,我们先不动手。”刚才舒庆方护犊的模样像钉子一样,刺得他眼睛隐隐作痛。
阿扎衣不服道:“难道就这样放过他?”
“我们不动手,不等于不让别人动手。”
“别人,谁?”阿扎衣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现在南月国还是有谁会对金桂王舒宝录出手。
南月绯华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令人不寒而栗。
舒宝录开始对废人失望了。
眼见手下各个蠢蠢动,越来越不安分,他的心头也越来越焦急。他与南月绯华从小一起长大,知道他是那种受人点滴伤害,必涌之以泉相报之人。
他这次回来,必然是抱着你死我活的决心。他也知道如非废人的帮助,光靠他的才能决不会有今天的局面,所以,他更不能忍受到手的一切从指缝中溜走!
“该死,吃闲饭的人呢!”
他话音刚落,那些吃闲饭的人就一个个忙不迭地跑进来了。
为了巩固势力,舒宝录在这几年拼命招揽人才,其中更有不少谋士。以前他们活最轻便,每日帮着处理些王府公文就行,但自从南月绯华回来以后,这府里挨训挨骂挨白眼最多的也是他们。
不过这次他们进来的表情不像前几次那样畏畏缩缩,而是自信满满。
舒宝录道:“怎么?有办法了?”
谋士们互看了一眼,最后出来一个六十来岁的长胡子老者道:“您这几年派去潜伏在阿扎衣身边的探子终于有回信了。”
“哦。”舒宝录不悦地哼道,“养了他们几年终于学会放个屁出来给本王听响声了?他们打探到什么消息,有踊有?”
“有用,非常有用。”老者捋须笑道,“他们从阿扎衣口中得知,舒寞这次还带了个心上人回来。”
“心上人?”舒宝录眼睛一亮,“在哪里?他对那个人有多上心?”
“舒寞怕我们拿他的心上人做文章,并瓮她一道回来,而是让他在宣朝的朋友长孙月白一路暗中护送。若不是阿扎衣酒后说漏了嘴,这件事还被瞒弟不透风。王爷你说那个人重不重要?”
舒宝录哈哈笑道:“好,越重要的东西藏得越滴水不漏……果然是他的作风。对了,她叫什么名字?”
“凤西卓。”
“哦,就是和他一起在钟府呆过的那个吗?怪不得这几年都没打听到他和什么人来往,原来早就藏在身边了。哼,拿捏住这个人,我就不信你不乖乖就范!”他顿时像吃了颗定心丸似的变了个人,一扫焦躁,神情阴狠如狼,冷笑道,“接下来,你们该知道怎么做了?”
“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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