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长孙月白才叹出一口气,双手把住椅子一动,竟连人带椅从书桌后转了出来。
凤西卓惊怒地看着轮椅,“你的腿?”
“不碍事,只是一脚踏空,摔断了腿。”感受到她对他受伤的愤怒,他嘴角不自觉地翘起,宽慰道,“大夫说两三月便能好的。”
以长孙月白的轻功纵然炕见,也不可能无缘无故一脚踏空。凤西卓不必猜便知是频州那群人搞的鬼,“原以为南月绯华一向衣冠不整,这辈子没什么机会担当衣冠这个词,没想到竟是小瞧了他!”
长孙月白听她骂得有趣,微微笑道:“也未必是他。”
“怎没是他?论卑鄙论无耻论狡猾论阴险论狠毒……他天下三甲。”她想起以前在钟府时,他怂恿铸让她把阮东岭正大光明接过松原城,害得她差点交代在那里。前天更是被他的军队逼得差点走投无路。新仇旧恨齐上眉头,怎下心头?
当然,这次差点被逼得走投无路的前因被她选择地忽视了。
长孙月白听她说得义愤填膺,知道她铁定在大业城吃了大亏,心中一痛,更坚定接下来要说的话。“西卓。”
凤西卓听他语气放柔,暗道一声:来了。
虽然来樊州之前,已有此心理准备,但说到底,凤西卓再洒脱不羁,终是少,想到他可能说的话,脸微微一红。
“我有一事相求。”
没想到竟到了求的地步。她脑海蓦地浮起‘窈窕淑,君子好逑’之句,忙道:“讲求就太见外了。”说到这里,又想起今天在黄水边无意说到的见外见内,心绪更乱,几乎没听清他接下来的话,直到他说完,才发现他在话中所用的词句竟与自己想的截然无干。
“哈?”凤西卓呆道,“你刚才是说……”
长孙月白轻声道:“如今水秀城只有五千水军,船只更只得数十之数,根本不足以挡频州借黄水南进之军。即便退而守城,亦只有守秉一万,且装备良莠不齐,不堪倚仗。”
凤西卓吃了一惊,本来破茧而出的失望立刻被他的话打击得一干二净,“不会吧?这么穷?不能从别的地方调兵吗?”
“以宣律而言,不可。”即使说这样严重的事情,长孙月白依然保持着淡然平静,“不过事有缓急,此非常时期,只能权宜行事。这也是我想请西卓所帮之忙。”
凤西卓依稀回忆他刚才说的话,“你想让我去讨救兵?”
“恩,罗郡王府如今兵多将广,五万大军说不定只是先发,后招如何,尚未可知。樊州除了北边的荧州外,俱受其包围。”
凤西卓想到位于樊州东面的东瑞,东北的新雍,以及北面的频州,顿时眉头一皱。
尚翅北当初借伐钟之计,取得新雍东瑞两地,间接将樊州陷入孤立之境。只是不知这点当时他是早婴谋,还是无心插柳。若是前者,那尚翅北的野心与远见都太过可怕。虽然这个形容词早在她心中根深蒂固,但此刻却忍不住又是一阵感叹。
这样的蚕食,分明是将整个大宣版图算计在内的。即使不能夺取天下,那半个宣朝也几在掌握。实是进可攻,退可守的两全之策。
长孙月白顿了下,似是给她时间思考,“荧州是蔺郡王的辖地。蔺郡王虽然近在邻州,但与樊州交往不密,与罗郡王却是世交,不能冀望。”他还有句话没说,就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同为郡王,在当今时世,他未必没有尚翅北的野心。
凤西卓点点头,“的确,靠人不如靠己。”
长孙月白道:“现在唯一能寻求帮助的,只有驻守在樊州南面的樊南军。”
樊南军这三个字凤西卓是听过的。他的主帅常循与驻守戚、胜两州边陲的袁自空、陆明并称为大宣三大铁壁。
在尚氏渐没,大宣风雨萧萧之际,别队之所以还能按兵不动,他们功不可没。
当初兰郡王两位世子之所以战死,其中一个原因便是皇帝下诏宣陆明回京述职,戚、胜大局只余袁自空一人独支的缘故。
北夷兵王跋羽烈趁机兵分两路,一路在戚州拖住袁自空,一路则攻打两位兰王府世子。也正因如此,天下广议皇帝的确有心致两位世子于死地。尚巽与兰郡王的君臣矛盾自从不可挽回。
所言及此,便可知这三位铁壁在大宣乃至各国心中地位。
凤西卓道:“好,我去。”她虽不通政事,也觉此是唯一可行之计。
长孙月白又叮咛道:“樊南军之责乃是防范别国侵犯,你一无兵部调令,二无虎符,三无圣旨,若要说服他,恐非易事。”
凤西卓笑道:“大不了拿刀把他架过来。樊南军为救主帅铁定会带齐兵马杀过来,到时候我把他往频州大军一丢,嘿嘿,接下来救着他们打完我们收拾战果吧。”
“那你丢之前最好通知我一声,我好让岂闲把路让出来,免得误伤。”他回以玩笑。
虽然这次再见,长孙月白言辞毫无暧昧,但他此时郑重将水秀城安危相托,分明是将她当作了自己人。凤西卓焉会不知。
其实若两人扭捏着把纸捅破,她反倒尴尬难受。如现在这种无形的信任,更让他们有种不言即言,不言也可的微妙之境。
她离缅州,千里奔投。
他不赘言,安危相授。
这样的行为,岂非比十句甜言蜜语,百句海誓山盟更来得有力?
门外风声渐紧,竟将窗户刮得巴巴响。
长孙月白摇头轻笑,“听完了就进来谈正事吧。”
几眨眼的工夫,梁岂闲便一脸尴尬地出现在门口,绿光跟着凤西卓久了,脸皮厚度加固,隐有自在山两大当家的特。
“岂闲,你带西卓去用餐。绿光留下来帮我写书信与常帅。”长孙月白慢慢将轮椅推回书桌后。他虽然炕见,但角度位置却掌握得分毫不差。
他不说不觉得,一说凤西卓便觉得再不吃点东西,她估计会成为水秀城第一个捐躯的烈士,虽然死法颇令人争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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