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乱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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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邢晓晓这几日都绕着凤西卓走。自从长孙月白离开后,凤西卓行事便肆无忌惮起来,名为牵红线,但所作行为实在令人发指。

    比如昨,邢晓晓好端端躺在上,却被她愚被一裹,当暗器扔到阮东岭院子里去了。虽然棉被很厚,但扔到地上的滋味决不好受,尤其是阮东岭院子里竟然还有不少小石头。

    前天更惨,凤西卓想出一个落水救的好戏,硬是一脚把邢晓晓踢到池塘。但没等到阮东岭表现,邢晓晓就噌得站了起来,那水刚过的她的大腿,就算想扑腾也扑腾不起来。至于凤西卓当时的表情,只有天知道,她池塘是浅的,但她的轻功深得很。

    大前天……

    大大前天……

    邢晓晓哀怨地看着邢师,那目光柔得几乎可以化石为水。

    邢师手指在桌上敲了几下。自那天摊牌后,他与凤西卓就极少碰面,就算碰面也说不上两句话。凤西卓是尚未决定,无话可说,邢师是心高气傲,决不妥协,正因如此,两人之间犹如多了条难以逾越的鸿沟。邢晓晓的事他略有耳闻,但吃不准凤西卓的意思是借题发挥还是好心坏事,不好插手。

    “不如你去外头找间客栈住?”

    邢晓晓打了个喷嚏,省了省鼻涕,想了想道:“那倒不必。万一姑姑一时兴起,平白连累旁人。”其实她是怕离开兰郡王府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让凤西卓更加为所为。“都怪我以前太爱替姑姑算命了。”

    邢师想起以前凤西卓因为算命在她手里吃的苦头,顿时同情心大减,“也罢,住在府里好歹有个照应。”

    邢晓晓深有同感地点点头。

    窗子突然被撬开,凤西卓伸脑袋进来,“我刚才,似乎,好象,听到有人说要搬到客栈去住?”

    邢晓晓下意识地拼命摇头。

    “搬出去住好啊……嘿嘿。”凤西卓脸上挂着名为‘阴险’的笑容。王府里高手太多,不方便施展她的终极绝招——生米下锅。到了外头就天高皇帝远,更能放开手脚了。

    “姑姑。”邢晓晓一个箭步蹿到窗边,捧住她的脸道:“听说二世子回来了。”

    “恩……”关我什么事?

    “你有空去看看他吧。”

    “为什么?”

    邢晓晓清清嗓子,“天涯何处无草,走了长孙还有他。”

    凤西卓喉咙窒了下。邢师闻言抬起头,与她的目光撞到一处,又各自别开。

    邢晓晓似乎意识到什么,惊讶地来回看着两个人。

    一个仆人匆匆赶来,正好打断尴尬,“凤二当家,大世子有请知世楼议事。”

    邢师讶了下,立刻转为喜意。进入知世楼议事等同进入兰郡王府权力核心,看来自在山搬出东山园的日子不远了。

    凤西卓却是眉峰轻颦,“行,走吧。”

    临走前,她与邢师别有深意地对看了一眼。彼此都明白,是去是留,就在今朝。

    凤西卓除了睡觉外,极少逗留在房内,仆人着实费了一番工夫才找到她。因此等她到时,其他人的茶都换了一杯。

    萧晋从书桌后走了出来,长身玉立,气宇轩昂。入郡王府后,他们还是头一回见面。

    “参见世子。”她目光迅速扫了一圈。陈虞昭、陈元殊、陆放翁、阮东岭都在,陈虞昭脸上残留疲惫,却难得温好朝她点了点头打招呼。剩下的一老一小两个文士她然认识了。

    萧晋极为体贴地将众人一一介绍,提到这对老小时,语露恭敬,“这位是穆归园,穆老先生。这位是穆老先生爱徒,谢云谢公子。”

    谢云这个名字凤西卓倒是听过。自诩江南第一才子,却立志不进考场,还经常写诗骂朝廷骂员,骂雕间一片赞誉之声,来来去去被拎进牢房几次,出荔一个打滚继续骂,也算奇人一个。没想到萧晋不但能网罗到他,竟连他师父也一起拿下了。兰郡王府果然是藏龙卧虎。

    “自在山,凤西卓凤二当家。”萧晋没有多作介绍,毕竟凤西卓的名头决不弱于在场任何一个人。

    陆放翁哼了一声,“引狼入室。”

    自在山原先干的是强盗买卖,他这么说并不为过。凤西卓又懒得和他争辩,争赢也没好处。

    反倒是谢云道:“劫富济贫乃是真正侠义精神。自古贪生怕死,欺软怕硬的人多,如凤姑这样不畏强权之人凤毛麟角。”

    凤西卓算是摸清这位才子的脾气了。敢情在他眼里,她是侠盗,兰郡王府是不畏强权与皇帝做斗争,所以才投靠于他。

    陆放翁冷笑道:“盗终究是盗,就算挂上侠义的招牌,也掩饰不住不劳而获的本质。”

    陈元殊皱皱眉,正想上前却被萧晋‘不经意’地挡在身后。

    凤西卓轻笑道:“陆总管太过夸奖了,自在山说穿了只是拳脚买卖,百姓也不会自发交税,哪里有不劳而获的资格。”

    陆放翁脸微变,她话里分明是在挤兑兰郡王府。

    萧晋浅笑道:“天下道义是一家。凤二当家和谢公子都是我府贵客。陆叔,你以后多的是时间与他们交流心得,何必急于一时。”

    陆放翁敛容退后半步。

    “其实这次请大家来是为了商议一件事。”萧晋轻轻刮了下鼻尖,“我得到消息,罗郡王已经派了五万兵马西去樊州。”

    凤西卓只听脑袋嗡得一下,茫然了。很多事都有了解释:为什么长孙月白不打招呼匆匆离开。为什么他的邀请推迟在一年之后。为什么他将绿光留了给她。

    但与之同时,一股怒气从心底不可抑制地冲了上来。这样大事,他竟然瞒着她!难道他认为她可以袖手旁观?

    “凤二当家你以为呢?”

    凤西卓回过神,才发现萧晋和其他人都炯炯有神地看着她。

    陈虞昭见她脸上一片迷茫,忍不住提醒道:“大哥问你如何看待樊州之事?”

    “管定了。”她坚定道。

    陆放翁冷笑道:“难道凤二当家希望我兰郡王府的军队穿过帝、鄄两州,与樊州夹攻新雍?”

    曾经深埋心底不敢触动的天平陡然倾斜,心中的身影前所未有得清晰。既然邢师可以为自己的人生规划打算,那她为什没可以?人各有志,是朋友,那无论何时都是朋友。真正的朋友决不是靠朝夕相对来维持的。

    “兰郡王府是否出动军队与我何干?”凤西卓嫣然一笑。

    陆放翁变道:“你此话何意?”

    连陈元殊和谢云都惊异地看着她。

    “就是……”凤西卓抓抓头皮。既然邢师还要留在这里,她也不能把脸皮撕得太破,“我决定一个人去樊州。”

    陆放翁冷道:“传闻长孙世家家主长孙月白与凤二当钾系匪浅,看来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啊。”

    “原来陆总管也爱打听这些小道消息,何必听那些传言呢,直接来问我不就好了。”凤西卓装作没听懂他话里的含义。

    萧晋微笑道:“看来凤二当家心意已决。”

    凤西卓道:“还请大世子成全。”

    萧晋道:“既然如此,知世楼不敢再留二当家。”

    凤西卓向他一抱拳,转头对阮东岭道:“我走了,家里那些老小以后就仰仗你了。”

    阮东岭道:“你舍得?”

    “舍得舍得,有舍有得。”

    阮东岭不再多说,“你走吧。”

    这便是承诺了。她又朝她一抱拳,转过身毫不迟疑地离开知世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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