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与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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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长孙月白许诺买下曲高楼,但凤西卓还是将此事告诉邢师,想听听他的看法。

    邢师听后眼中精光一闪,“二当家是准备以此事来试探萧世子?”不愧是自在山第一智囊,一眼便看穿她的打算。

    这是绿光的点子,竟在她脑海留了根。越想越觉得可行。“如何?”

    邢师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那二当家希望什么结果呢?”

    凤西卓毫不犹豫道:“所谓仁者无敌,居上位者应该为民请命,公正光明。纵然萧晋不能将蓝应魁如何,总应为许嫂子讨一个公道。”

    “公道?”邢师眼睛慢慢看向她,幽幽叹气道,“二当家的意思是,如果萧晋不为许嫂子抱不平,便不是一个仁君,更没有辅佐的必要,是吗?”

    她因‘仁君’二字楞了下。虽然心底明白以皇帝与兰郡王府这样水火之势,肯定有一方要倒下,但摆到台面上来说尚属首次。这也说明,邢师对萧晋至少已经有了某种程度上的认可。

    邢师趁她一怔之际又接下去道:“仁者无敌……嘿嘿,恐怕这是这世上最动听也最荒唐的谎言了。从古至今,二当家见过哪个开国之君的皇位是因为仁慈的名而不费吹灰之力荡的?成王败寇,仁慈是胜利者在稳固自己高高在上的地位后,偶尔摆出的怜悯姿态。那是胜利者才有资格的炫耀!”

    他的这种论调,凤西卓尚属首次聆听,忍不住皱眉道:“难道许嫂子之事就此罢休,任何蓝应魁为非作歹,逍遥法外。”她没发现不自觉地加重了蓝应魁的罪状。

    “我见过蓝应魁两次,精明稳重,这件事中间恐怕还有误会。”他看出她动了真火,语气微软。

    “那更应该让萧晋查个清楚。”

    邢师见她霸着土坑不放手,只好道:“二当家以为当今天下鹿死谁手?”

    他话题转得如此快,以致凤西卓眨了好几下眼才跟上,“邢叔以为是萧晋?”

    “皇帝声势虽然大不如前,但依然兵权在握,手下又有不少忠心耿耿的老臣子。唉,其实以他的作为根本不够昏庸残暴到成为末世之君,可惜当世有野心有雄才的强者云集,他处在夹缝中,才显得碌碌无为又荒唐昏庸。”

    “你指的强者是萧晋和尚翅北?”其实在她心中,对尚翅北那招‘鹬蚌相争,渔翁蝶’犹有余悸。轻轻一挑拨,新雍和半个瑞州便收入囊中,心计何等厉害!也因如此,在松原一无所获,又因缅州告危而疲于奔命的萧晋便相形黯然失。

    邢师听出她话中的未尽之意,轻笑道:“你以为当初萧晋去松原是一趟无用功?”

    “难道不是?”

    “你要知道,如他们这种人,时刻都是活在算计与圈套之中,走任何一步都是经过千思万虑。”

    “可我着实想不出松原他算计到什么了?”张多闻被尚翅北算计走了,藏宝图被她顺手牵羊了,萧晋得到什么?难道是指阮东岭和自在山?那可真是抬举。

    邢师双手拿起杯子,放在手心轻轻搓下,茶水的暖意从瓷杯传递到手心,微微驱散手掌的冷意,“他避过了一场血战。”

    凤西卓惊住,“难道他早知皇帝会派尚信攻打缅州,故意躲了开去?”但这种收获怎么听都不怎么光彩吧?

    “尚翅北的阴谋怎么会提前败露。”他完全站在兰郡王府的立场上,将尚翅北归类为敌人之列,“我指的是兰郡王府内部的血战。萧晋、陈虞昭和陈元殊都是外姓,与蓝氏血脉不深,你以为蓝氏族人会一点动静都没有么?”

    “难道你是说?”

    “没错。张多闻再怎么有用,也惊不动三位世子同时为他奔波吧?其实那是蓝老郡王的意思,让所有世子避开,用他的手将有异心之人全部清除干净,然后交给他们一个干干净净的郡王府。尚信最幸运的,就是挑了这个时机攻打缅州,所以才能轻松攻下淄洛。”内忧外患夹攻,兰郡王选择了先安内。

    “我还有一点不明白,若不设蓝氏亲族当世子可以理解为避免与萧晋分权,那为何要设立陈虞昭他们……”说实话,陈虞昭如果还算有点才干的话,她实在炕出陈元殊有什么特质。

    邢师道:“这个问题我原本也想不通,到了郡王府才明白,他们虽然是世子,但作用却是联姻。”

    “哈?联姻?”

    “不错。萧晋毕竟只有一个人,他的正之位也只有一个,若想多拉拢其他大势力,就必须有更多的联姻人选。”

    听他如此说,凤西卓竟为陈氏兄弟涌起几分悲哀。“你说了这么多,是想证明萧晋也许不在尚翅北之下?”她用了也许。

    “尚翅北锋芒毕露。先发制人看似抢占先机,获得最多好处,但也沦为各路人马的眼中钉,肉中刺。无论皇帝做过什么,当今天下毕竟是忠孝治国,他的举动正犯了天下大忌!而兰郡王则一直处于受害人的地位,皇帝对他的欺压日后将会成为他们反攻最名正言顺的借口。”他轻啜了口茶,润润嗓子道,“夺天下,靠的不是一时得失,而是最后的胜利!”

    相类似的话,她似乎从长孙月白的口里听过。“邢叔笃信兰郡王府会笑到最后?”

    邢师摇头道:“当今天下,能为将来断言者,惟废门传人。我邢师何等何能?我只是想为今后的胜利努力一把。成也罢,败也罢,总算不负今生来一遭!”

    凤西卓沉默了下,道:“邢叔今的字字句句,无不是站在萧晋的立场。”许嫂子一事,萧晋会如何看法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在邢师眼中,萧晋是值得托付的王者!

    邢师将茶杯轻轻放在桌上,“二当家今日的言语似乎并不认同萧晋,又或者,想通过‘不认同’这个借口而离开?”

    凤西卓默了半晌,才道:“或许,无论过去将来,还是现在,我都无法成为一个争雄者。”若成灸前提是将公理正义抛诸两旁,将良心人格踩在脚底,那她宁愿一生碌碌无为,至少每日睡得安枕。

    邢师嘴角一动,似乎要说什么,却在犹豫中叹出口气,轻轻掩门离开。

    凤西卓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

    从她八岁,师父开始收留那些经过自在山无家可归的人开始,她便隐隐将他们当成了自在山的一分子,自己的亲人。在师父与师兄相继离开后,她更将他们当作责任扛在了身上。

    可是她忘了,人与人是有区别的,自在山并非她一人的自在山。

    她想自在,她想逍遥,她的理想是吃饱睡足等死。那只是她。

    邢师,那个初见时气神内敛、稳如重山的男子,终是显露了他的野心,他的抱负。

    或许,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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