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公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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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下四大公子之一的长孙月白?

    天下首富长孙月白?

    长孙世家的当家长孙月白?

    ……不是神仙?

    凤西卓脑中闪过四个问号后,终于意识到自己错在哪里。“久仰久仰。”

    长孙月白凝眸含笑,瞳孔深处,温柔如涓涓细水。在他的目光中,好象自己是世上最珍贵的宝贝一般,被掬于手掌,倾心爱护。

    饶是凤西卓自认皮粗肉厚,刀枪不入,也在他的凝望中败下阵来,尴尬地撇开脸道:“这里真漂亮,哈哈,山漂亮水漂亮人……”‘也漂亮’三个字已经吐到舌尖,却硬生生地咬了回去,“人都喜欢。”

    长孙月白似乎感觉到了她的不自在,轻轻移开视线,“凤姑娘喜欢?”

    凤西卓松了口气,忙不迭点头道:“喜欢喜欢。”

    长孙月白伸手一指,“那我将亭子改成水上别院可好?”

    凤西卓顺着他的手指看去,一座六角翘檐的红亭峣峣直立。巨石下,隐约一条细桥延伸与其相连,但大半淹没在浩淼水势中。

    他的意思是指在这里建座别院给她住?想起日后将要与瀑布为邻,每天倾听洗刷刷洗刷刷,她就坚决道:“此亭甚好,动之可惜。”

    长孙月白眼帘微垂。

    愧疚立刻排山倒海地冲击凤西卓的心田。“不过我倒是可以偶尔住在这亭子里,冷是冷了点,不过好在桅力深厚……”

    长孙月白失笑道:“怎能让贵客屈居陋亭。”

    凤西卓从善如流,“那就算了。”

    “我在亭中备了些点心,凤姑娘若不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凤西卓不等他说完,已凌空掠起,足尖几个轻点,落到亭中。

    石桌上,六盘精致小点围成一圈,像瓣包住蕊一般挨着中间仍在卜卜轻煮的茶水。

    她伸出手,想起主人还没到,又将手伸了回来。

    长孙月白跟在她身后,轻笑道:“凤姑娘请用。”

    凤西卓赶紧抓了一个马蹄糕塞到嘴里,连连点头。

    长孙月白问道:“可合凤姑娘口味?”

    凤西卓边吃边用力点头。

    长孙月白道:“马蹄糕入口清爽,凤姑娘不妨先尝。”

    凤西卓看着空盘,朝他尴尬地笑笑,发现他依然是一脸期待的表情,不觉有些怪异。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闪过脑海,使得她不自主地伸出手掌,在他面前轻轻挥了挥。

    长孙月白若有所觉地偏头,含笑道:“我自幼目不能视,若有轻慢之处,还请恕罪。”

    凤西卓的手顿时僵在半空。这样丽的眼睛,居然炕见?!看着他泰然自若的神情,她的鼻头一阵针扎似的酸涩。

    “对,对不起。”好半晌,她才讷讷道。嘴巴里的最后半块马蹄糕好象变成马蹄铁,难以下咽。

    “凤姑娘何须介怀。”长孙月白道,“我生于安乐,长于平顺,虽不能见五彩世界如何缤纷绚丽,却耳能闻天地千音,鼻能嗅自然万物,四肢健全,可来去自如,上天已予我甚多。”

    凤西卓感叹道:“天下大多数人总是想为什么别人有我没有,却从不想我已经拥有了什么。长孙公子心胸浩瀚,非常人能及。”

    长孙月白道:“其实我也不过受一位高人启发而已。”

    “高人?”

    “他曾言:仰权势鼻息者,贱。仰富贵鼻息者,卑。仰天下鼻息者,自恼。仰他人鼻息者,自残。我生而享乐,天下与我何相干?我死而解放,天下与我何相抵?纵横江山千万里,我歌我舞我无忧虑。上下日月无数载,我笑我吼我有何求?管你日月颠倒风云变幻,我只做我世外逍遥徒。”

    凤西卓目瞪口呆,“活得这样自在,他不入自在山真是太可惜了。”

    长孙月白道:“他的话我虽不十分认同,却令我茅塞顿开。人世短短数十载,与其沉溺于秋之悲,倒不如欣赏夏冬之。”

    凤西卓颔首道:“正该活在当下。不知那位高人是谁?”斩七情,除六。口号人人会喊,但真正做到的,沧海一粟而已。

    “他老人家名讳上慕下怀星。”

    慕?凤西卓眉毛一挑。

    长孙月白似乎感应到她的想法,补充道:“又名废品。不过他更喜欢自称无忧散仙。”

    凤西卓大为诧异。自斐旭隐居后,废门遂成迷雾,连废人这个名号都知之甚少,更何况比废人更神秘百倍的废品。连她也只隐约听自在老人提过一次。

    “你与他如何认识的?”问完,又觉得有些唐突,正想如何圆融,便听他道:“废门与长孙家祖上有些渊源,算是世交。论辈分,我应该称废人前辈一声叔叔。”

    他果然对废门知之甚详,凤西卓不再疑他,道:“我也很净见废人叔叔了。”她顿了顿,突然好奇道:“废品的子是怎么样的人?”很难想象这样的人居然也会娶生子。

    长孙月白道:“他从未娶。”

    “可废人不是……”被生出来了么?

    “夫名分于他看来,不过是世俗枷锁罢了。”

    凤西卓低头想了半天道:“他一个人走得太远了。”他虽然自诩生来享乐,却将自己与红尘隔离,须知人间最快活最愉悦之事还是发生在尘世中。这样的他,与其说享乐,倒不如说逃避世俗强加于人的条条框框。“他穿衣服么?”

    “应该穿的。”长孙月白忍俊不道,“至少旁人从未提及他的衣着。”

    那大概是四季有温差的关系。不然以他的桀骜,大概也懒得管别人如何看他的躯体吧?凤西卓对这位勉强可算爷爷的传奇人物充满好奇。

    “时至正午,凤姑娘不如先用午膳?”

    凤西卓被他说得一省。

    没想到他们才初次见面,竟已深谈至斯。要知道废门预言以后,所有和废门有关之事都可牵扯整个江山社稷,若将它当消息拍卖,赏金上万。而他们刚才谈的话题,无一不是万两。

    “凤姑娘?”长孙月白见她迟迟不回答,不由担忧地唤道。

    凤西卓回神道:“啊,对对,赏金万两。”迎上长孙月白似笑非笑的表情,她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呃,长孙公子刚才说什么?”

    “时至正午,凤姑娘不如先用午膳?”长孙月白好脾气地一字不差重复道。

    “午膳?”凤西卓眼睛一亮。点心虽然不少,但对于饿了两顿的人来说,下到肚子里无异杯水车薪,越吃越饿。

    长孙月白走出亭子,背对着她,月白长衫在瀑布飞溅的风潮中粼粼波动,“明日是半月宴的第一日,不知凤姑娘可否拨冗赏光?”

    凤西卓笑道:“有吃有喝的地方就算拿扫帚赶我,我也不走的。”

    长孙月白回过头,侧面完的轮廓如月光般柔和,浓长的睫毛轻轻一抖,半掩星眸,一个浅浅梨窝在嘴角若隐若现,“那明日再见。”

    凤西卓口中一干,点了点头,又想起他炕到,连忙道:“一定。”

    长孙月白偏过身子,“我送凤姑娘回去。”

    凤西卓想了想道:“能不能去厨房?”万一他送她回去以后,她又被午膳遗忘了怎么办?

    长孙月白微怔,笑道:“长孙世家有何处姑娘去不得。”

    虽说因着废门这层关系,他们也算世交,但如此盛情,凤西卓依然感到受宠若惊,“有空带我去金库之类的地方看看吧?”

    长孙月白莞尔道:“此刻如何?”

    凤西卓挣扎了下,“还是先去厨房吧。”她可不想成为藏在金库里的饿殍。

    长孙月白微微欠身,“请。”

    凤西卓跟在他身后,见他步履轻盈,落脚精准,举止竟比她这个明眼人还优雅从容,不叹服,“若非亲耳听到,打死我都不信你竟然炕见。”

    长孙月白听出她话中未尽之意,道:“我从小在这里长大,这里的一草一木我都了若指掌。”长孙家人对他从来都是小心翼翼,就怕‘炕见’‘瞎子’之类的词伤害到他,但这三字从凤西卓说出来平淡自然,既无同情又无嘲讽,让人觉得炕见本就是件再平常不过之事,反倒让他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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