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与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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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辞别众人,凤西卓独自踏上回宋城之路。由于在虎口对岸,若要返回,必须再过一次黄水。想到自己的行踪每每被人料得一分不差,她便放弃原路折回的打算,转而在渡口租了条船,顺黄水西行。

    供不应求正是漫天要价的大好时机。她狠狠地掏出了两锭十两重的银子,才总算租到了一艘看上去不太保险的小船。船家还一脸遗憾地说:“要不是看你小姑娘一个人在外头可怜巴澳,我还不去呐。”

    凤西卓腹诽:拿钱时怎没见你可怜我?

    于是两人同坐一条船,却各怀心事,彼此相对无眩

    她从宋城出来时,经麦垛子村、常津,再到虎口是绕了远路的。而乘船则可从黄水转入燕杏河,直达松原。她想到钟老大在丽川兵败,若未被生擒的话,定然会逃向宋城。松原是张多闻的老本营,在他那里兴许能打听到些消息。

    到松原时,已是八天之后。六月进入下旬,天气渐转闷热。

    一个多月前,凤西卓曾将这里的大小街道摸的一清二楚,可现在踩上去又是另一番滋味。

    不停口对门的小酒坊里依然人声鼎沸,说的却是些东家长西家短的闲言碎语,偶尔提起间丽川之战的话头,也只是哟打趣,并无实质内容。

    凤西卓坐了一会,便决定先回宋城。听他们的口气,张多闻大军依然在新雍和瑞州交界一代搜索铸的下落,还顾不得进攻宋城,钟老总算平安。

    她匆匆结完帐,片刻不敢多呆地赶往宋城。

    宋城的气氛比她想象中要好,至少敞开的城门中依然有百姓进出,不至全城戒严。

    钟府看上去也是老样子,唯一不同的是换了钟粟做主。门房见她回来,很是高兴,不絮絮叨叨地说着她离开后的情形。

    比如铸与钟粟为着他们的事大吵了一架。

    比如钟夫人产期将至。

    “钟老大有传书回来么?”她随口问道。

    门房警戒地看了她一眼,“小人不知。”

    凤西卓苦笑,果然是一次不忠,百次不用。恐怕现在在钟家人的心目中,对她的信任藏着大大的疑问。

    气氛僵硬着到了园外。

    “钟老还在园?”她惊讶道。

    “是,钟老爷子前几日吩咐过,若凤姑娘回来便直接请到这里。请稍等。”说着,他径自走到园内通报。

    凤西卓郁闷地皱着脸。她的行踪果然全天下都知道。

    须臾,门房走出来道:“凤姑娘请。”

    凤西卓含笑道谢,才走进园内。

    那满园娇嫩草鲜依旧。

    她四处扫了几眼,“有哪株能吃的么?”

    钟粟瞪着她,“你当这里是饭堂?”

    “随便问问。”她在他身边蹲下。

    钟粟不理她,兀自修剪枝叶。

    凤西卓等了半会,忍不住道:“有钟老大消息么?”

    “要换个人来问我这个,我会以为他是奸细。”

    “没关系,刚才已经被当过一次了。”

    钟粟笑了,“怎么?告状?”

    “哪敢啊,只能自我反省。”她说得虔诚。

    “有什反省的。天下的人除了父母兄弟,谁和谁有着剪不断的关系?”他嗤笑道,“亏你这么大个人还炕透。”

    “钟老不是料定我会回来么?”

    “所以我说你炕透!昨天是昨天,能放到今天来过么?”

    “那今天不也是从昨天这么过来的么?”

    钟粟摇头,“明明挺机灵的人,怎么就专往笨处机灵呢?”

    凤西卓也摇头,“不然怎么体现您的智慧呢?”

    钟粟嘴巴张了张,什么都没说地转过头,半晌才道:“饿了没?让厨房去热几个菜吃吧。”

    “你还没告诉我钟老大的消息呢?”

    咯嚓。剪子利落地剪下。

    “要回来早回来了。”

    凤西卓从厨房端了些冷菜回西院。院子屋子都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只是少了晓晓他们,多少显得有些空荡。

    她吃完东西立刻躺上睡觉。看钟老的态度,恐怕不会轻易离开宋城。老人家嘴上说不会回来了,但心里总还抱着一丝希望,除非见到尸体。那么接下来的就是硬仗,至于下一步怎么走……还是等睡饱了再说。

    为了赶路,她已经好几天只合眼一个时辰了。

    躺下不过两个时辰,院里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凤西卓霍然起身开门,正好对上丫鬟桥的动作。

    “出什么事了?”凤西卓睡眼稀松地看着她惊慌的神情。

    “钟老爷请你到正厅。”

    正厅就是以前铸召集他们议事之处,不过大多谈些无关痛痒的小事,真正的大事一般是在书房里说的。

    凤西卓点点头,回身穿了件外衣,便匆匆赶去。

    再小事发生在这个节骨眼上,也是大事。

    到了正厅,发现钟夫人也在,且精神萎靡,全然不见当初的张扬自信。

    钟粟从上座走下来,“有正儿消息了。”

    凤西卓抬起头,这才注意到他的脸不比钟夫人好看。

    “张多闻在偏霞山抓到他了。”

    凤西卓一怔,道:“钟老大为何从偏霞山走?”偏霞山,离松原只有十几里。从那里走等于是送羊入虎口,自己走进张多闻的网里。

    “身边自有小人煽动。”

    凤西卓目光一动。

    “宋城……恐怕也是迟早的事。”没了那一万兵马,宋城已如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不如,”凤西卓咬牙道,“请乔郡王出马吧。”与其让宋城落入尚翅北手中,倒不如送给乔郡王,还能保住一命。

    钟粟苦笑,“你以为我不想么?那也要乔郡王肯才行啊。”

    凤西卓想起那片田园后的海,幽幽叹了口气。能堪破节气,种出不合时令之的人,想必已是心如止水,难装天下了吧。

    钟粟严肃地看着她道:“既然你回来宋城,老夫就厚颜向你提个不情之请。”

    凤西卓虽隐约猜到他要说的事,但仍问道:“何事?”

    “思红腹中乃我钟家最后一点血脉,请你务必将她保住!”这等于是对铸平安生还不抱希望了。

    凤西卓看了看坐在椅子上不知在想什么的钟夫人,又看看老眼含泪,神情坚毅的钟粟,郑重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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