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月绯华突然睁开眼。
凤西卓盘坐的身体立马一直。
“好象有奇怪的东西追上来了。”他嘴角浮上一抹讥笑。
这世上还有什么东西会比你奇怪?不过这句话她只敢在心里想想。
“是为卓儿来的么?”如茶水般透明的眸子移到她脸上。
凤西卓干笑道:“我的追随者哪里比得上南月公子人数庞大?”
“恩,”这个‘恩’字的音一共折了三折,“我很不喜欢有人觊觎卓儿呢。”
凤西卓恨不得一头撞死。
“炼奴,你去打发掉他们。”他用手指上猫眼大小的红宝石敲了敲车壁。
外头传来一声低沉的答应,凤西卓立刻感到车顶被重踏一记,车身好象轻了点。
南月绯华摸着耳垂上金灿的挂坠,漫不经心道:“听说卓儿的冤家也来瑞州了。”
“冤家?”她随即领悟过来,“尚信?”
“宣朝皇帝最宠爱的弟弟,听说不可一世得很。”
凤西卓叹了口气,“只是一个被宠过头的孩子。”
“被宠过头?”南月绯华透亮的眼珠顿时被阴霾笼罩,“这是我最讨厌的四个字。”
“你连‘头’都讨厌?那埋起来当鸵鸟好了。”
南月绯华讶异地看了她一眼,出乎意料地笑起来,“说得也是呢。”
车厢两边疾风掠过。
马突然长嘶而起。
他蜷起脚,将衣领拢了拢,坐起来,“看来,还有两把刷子。”
凤西卓身体往后一靠,让出条路,真挚地看着他道:“交给你了。”
路上的闲人看出拦路的绝非良善,都远远地躲了开去,怕遭池鱼之殃。
尚信握鞭骑在马上。鞭子另一头,一个高壮的异族男子被拖得皮开肉绽,灰头土脸,却硬是咬牙一声未浚
马车车帘掀起,一身如黑白山水画中的朱砂般鲜绚目的红衣出现在所有人的视野,金光闪闪的耳饰更为红衣平添几分妖。
他笑眯眯地看着尚信,眼角连瞟都没瞟趴在地上苟延残喘的异族男子,“我家下人哪里得罪尊驾了么?”
尚信随手一鞭甩在异族男子伤痕累累的背上,“不顺眼,不行么?”
南月绯华抬起足,气定神闲地走上马背,深褐的棕毛托着白皙玉足晶莹剔透,“行,在宣朝,欺民都是常事,更何况比更有权有势的骄阳王呢?”
尚信身后的侍卫立刻怒斥道:“蛮夷之民焉敢口出狂言?”
尚信反手赏了他一鞭,吓得那个侍卫立刻缩成一团。
“南月国的前太子,怎么能算蛮夷之民呢?”明明一句斥责,到了他嘴巴里,便像是变了味的嘲弄。“转身来了大宣就被列为四大公子之一,呵呵,果然明珠难蒙。”
“恩,”南月绯华装作没听见,“骄阳王现在要把我的下人怎么样呢?”
异族男子被尚信用鞭卷起,扔向他,“自然是完璧归赵!”
南月绯华宽袖一转,男子在空中滴溜溜得转了个圈,轻轻落在马车一边。
尚信眸光一沉。一直以为掌天下武功精髓当以大宣居首,北夷次之,没想到南月国竟也不弱。
“那我现在能走了么?”南月绯华嘴角翘起,如一轮月牙。
他仰起头,“本王还要搜一搜马车。”
“马车啊,”他笑容更深,“除了卓儿外,没有别的了。”
“卓儿。”离尚信最近的侍卫听到他似乎低念了一遍,顺声看去,却见他面容平静道:“那南月公子是承认窝藏朝廷钦犯?”
“朝廷钦犯?”南月绯华迷糊地眨眨眼,“我南月国未来的王后怎么会成为贵国的朝廷钦犯呢?”
凤西卓坐在里头将外面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从卓儿开始就已经有不好的预感,果然!“还不如钦犯呢。”她无力地半躺在车里。
“据本王所知,南月国未来的王后应该是北夷王的,罗姬公主。吾皇已经亲自书信道贺贵国太子了。”
南月绯华眼睛微微眯起,声音轻柔如荡漾水,“属于本太子的东西,本太子决不会放过!”
“但是在拿回之前,还请南月公子守一守我大宣朝的规矩!”
尚信的话听得凤西卓在车里大爽,但爽完之后又有些愧疚。毕竟是因为她,南月绯华才出去和尚信对上的。“两败俱伤吧。”她十分厚道地想。
但天不从人愿,外头两个对峙没多久,铸便从宋城率着人马匆匆赶到了。
铸年近四十,长着一张方正大脸,高额扩耳,颔下须三绺。无论从哪一处看皆是武将之躯,当年却偏偏是个不折不扣的文臣。
“骄阳王。”他声如洪钟,一开口便将整个剑拔弩张的场面压了下来,“草民来迟了。”
尚信心里暗道:谁让你来了。“几年不见,钟大人健泰如昔啊。”
铸爽朗大笑,“托福托福,在家闲赋,怕是胖了不少。”
“钟大人闲赋在家的所作所为,可桩桩轰动京城。”他知道今日无望将凤西卓带走,心止恨陡生。他原本就年少气高,除了皇帝谁都不放在眼里,此刻的话更是专挑刻薄带刺的说,“连皇上都多次垂询,要各州府时刻关注钟家。”
铸笑容不改,朝天抱拳道:“皇上对我钟家的恩德,铸铭记在心,半刻不敢忘怀。”
尚信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但愿如此。”
说罢,长鞭一扬,策马从来路奔去。
凤西卓直到此刻才钻出马车,长舒一口气,“呼,解脱了。”说完发现所有人都一言不发地盯着她,“呃?我怎么了?”
铸看着被抱得紧紧的铁球笑道:“好别致的暗器。”
凤西卓立刻蹦到他面前,“老大的阙钜剑呢?”
铸忍着笑一剑砍下。铁链火星四溅,却只开了一道小口。他微咦了一声,凤西卓叹笑着把剑接过来,“粗俗货,还是让我这粗俗的人来吧。”
只见阙钜在她手中光芒顿涨,挥下时正好落在那道口子上,铁链应声而断。
铸见她一脸嫌弃得将铁球抛到路边,笑问:“我看这铁球不普通,这样扔了未免浪费。”一名手下立刻将铁球捡起来挂在马上。
“老大不愧为老大,果然勤俭持家。”她细细地抚摸阙钜几遍后才恋恋不舍地还给他。
“你若喜欢,回头我找一把好的给你。”
凤西卓想起那把落在尚信手中的爱剑,幽幽叹了口气。不过在场众人皆不知她会使剑,为免解释,她只淡淡道:“回头去骄阳王那里一把也就是了。”
南月绯华插口道:“一个只想要对方的剑。一个从松原一口气追到宋城。卓儿与骄阳王的交情真非同寻常得令人羡。”
他的话顿时提醒了她。对秘宝图志在必得的萧晋和张多闻放弃了,他却还追上来,难道师兄落到他们手里?……不会,如果师兄在他们手里,尚信早就哟威胁她了。她想了想,“也许他比较尽忠职守。”
南月绯华眼珠一瞥,风情无限,“或许是,对卓儿另有执着?”
凤西卓当作没听见,转身走到正被煅奴包扎伤口的炼奴身边,柔声道:“没事吧?”
炼奴刚想站起身行礼,就被她连点几个穴道。凤西卓转身走到铸身边,把他的侍从赶下马,自己骑上去道,“老大,炼奴伤势很重,我们快点回去吧。”
铸强忍笑意地点点头,跟上。
凤西卓一边催马而行,一边拍着他的后背,“老大,这么久不见,你别一见面就一副便秘的表情。”
铸拼命干咳,“好,咳,好的。”
“还有,顺便想想等会怎么向我解释阮东岭过松原计划的产生和目的。”
“这个是因为……”
“以及补偿。”
铸转头喊道:“绯华……你快点!”扭回头,凤西卓的马在扬起的尘土中渐渐变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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