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眠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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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停口对门。

    小酒坊的生意半温不火。

    说书人已经不是先前那个,讲的是坊间流传的俗小说,情节诡异曲折,听得食客各个如痴如醉。

    邢晓晓边听边摇头,“幸亏那书生被精杀死了,不然就算到了京城,凭他那颗猪脑袋也考不上状元。就算考上了状元,也迟早被同袍陷害,就算侥幸又没死,那也是留下来浪费粮食……还是早死早超升的好。”

    凤西卓吃生的手突然一停,抚着肚子道:“内急。”

    邢晓晓翻了个白眼,“一早上你已经急了三趟了。”

    凤西卓根本没空听她抱怨,一个疾步往后院冲去。

    茅房坐落在院子最北的角落,外头用一层厚厚的干草遮住,面前一尺处摆着个炉,里面的火已经灭了八百年。里头隔成两间,一间大敞一间半掩。

    她用袖子蒙住脸,想也没想就踢开半掩的那间。

    慕增一双手捂住腰带,含羞道:“师,虽然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但这种时刻,多少有点尴尬。”

    凤西卓抬起头,声音含糊在袖子中,“长话短说。你什么时候抽空去趟张府,把西荒三珍都拿过来。”

    “……听师的口气,张府好象我家客房。”

    凤西卓望着他神清气爽地站在恶臭环绕中,疑惑地问:“你不觉得臭吗?”

    慕增一挠了挠眉心,“我把嗅觉用银针封住了。”

    凤西卓呆了呆,放下手,指了指自己,“给我也来一枚。”

    慕增一很抱歉地摊开手,“最近手头紧,银针被我拿去抵债了……”

    凤西卓脸不变,“没事我走了。”

    “骄阳王和韩载庭都暂住在张府,现在的张府堪比龙潭虎穴,师难道真的放心我一个人去?”

    凤西卓刚要开口,便听到门口响起一阵极轻的脚步声。以她的武功修为,那人居然在她警戒的情况下进入三丈之内才被发现,轻功已可列入当今一流。她转头看慕增一,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脚步停在门口,却没有进来。

    她食指已经缠住两根蚕丝。

    “小鬼已除,万事小心。”门外,冰冷的男声打破僵局,一共八字,字字如铁。音落,脚步渐远。

    凤西卓踌躇了下,推开门追出去,却只看到一抹全黑的背影。心中当下透亮,转回茅房,见慕增一居然拿出一只蕉津津有味地吃起来,神情愉悦地看着她,“是谁?”

    她无言地张了张嘴,随即用袖子挡住,“九成是墨玉公子。”

    “那散播秘宝传言的,应该是兰郡王府了。”

    闻一知二,和他探讨显然比和邢晓晓要省口舌得多。

    “不过也不是什人。”凤西卓鼻哼一声,“他把小鬼除掉,摆明是要引来大鬼。我们这厢鹬蚌相争,他们才好渔翁蝶。还想一举两得让我承情?做梦。”说到这里,她语调又是一转,“我三丈闻声,你应该五丈内就有所觉,为什没说?”

    “因为,我感觉不到恶意。”

    凤西卓眯了眯眼,“只是如此?不是为了让我在这里多呆一会?”

    慕增一一口吃完最后半截蕉,鼓着腮帮道:“要我发誓吗?”

    “有用吗?”

    慕增一张大眼睛,左右转着眼珠,“恩……”

    凤西卓显然也不在意他的答案,“你准备怎么拿西荒奇珍?”

    “大鬼快来了,要越快越好啊。”他摸着下巴,“今晚午时,师掩护。”

    凤西卓边答应边道:“下次无论什么形势,都不要约在茅房。”话没说完,她人已经从茅房里冲出来。闻着外面带着酒的空气,她不由呼出一口长长的气,道:“总算活过来了。”

    回到座位,说书人已经开始说精的第三受害人。

    邢晓晓挑挑眉,使了个询问的眼。

    凤西卓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更叹了口气。

    挑在茅房会面就是想混过身后那些眼线的耳目,现在倒好,兰郡王府干脆把眼线拔了,这不等于此地无银三百两么?他们打得好算盘,一边迂宝传说向张府施压,一边又努力挑起双方冲突。

    她现在更好奇的是,既然他有这么大力气,为什没干脆直接从她下手把地图抢过来,而非要让她将地图还给张府呢?若说他和张府联合,又不像。

    “头疼啊。”凤西卓软软地趴在桌面上。

    邢晓晓扑哧笑出声,“内急急到头疼,姑姑果然高人。”

    瑞州旧邑松原,后因乔郡王喜静,搬至新邑常津,才把州邑之名一并带了过去。地方员却借着体系臃肿,雅庞杂而留了下来。至此,瑞州成为诸州中唯一一个拥有一虚一实两个州邑的封地。幸好,乔郡王虽名为封地之主,却从不插手事务,才不至造成两邑冲突的局面。

    张多闻居提督之位近五年,在瑞州场的声望地位几乎赶超乔郡王,在松原地界更是有动一牵百的影响力。因此自从赏宝宴扫兴,西荒奇珍失窃等事件以来,张府守卫之森严,何止平常百倍。

    凤西卓一身碧裳,斜坐在摇晃的枝桠上,一动不动地看着在黑中静若青山的张府。

    嗖!

    一支火箭从东射来,火光方才划至张府范围五六丈远,便立刻被一道劲风挥灭,端得是来无影,去无踪!

    凤西卓无声记下那道劲风出手的位置。

    嗖嗖,又是接连两箭!箭速较之前更疾,火光在飞射中隐没。

    劲风显然没来得及出手,箭多飞出两丈才被击金声拦下。

    风中隐约传来“刺客”的呼喝。

    凤西卓想了想,突然凌空一跃,双手负在身后,身姿轻盈若飘,悠然地落在第一箭被挥落之处。

    “什么人?!”她前后左右四面迅速被围。领头守卫眼若铜铃,瞪住她的时候,仿佛要把她生吞活剥一般。

    凤西卓轻咳一声,“我刚巧在附近溜达,看到有火光射到张府,就想……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领头守卫不可置信地盯着这个身材娇小,满眼无辜的碧裳少,好象要从她脸上看出半点戏谑的痕迹。但她看起来实在是真诚得不能再真诚。“你一个姑娘三更半不睡,为何在张府附近溜达?”

    “我若说迷路……你信不信?”

    “姑娘最好说实话。”领头守卫面黑沉,手中的刀轻轻一翻,锋冷如水。

    凤西卓咬了咬下唇,干笑道:“其实,我是来找人的。”

    领头守卫脸更加难看,“姑娘三更半来张府找人?你说我是信还是不信呢?”

    凤西卓看着周围蠢蠢动的守卫,慢声道:“你信不信不重要,只要骄阳王相信就好了。”

    领头守卫眉头一皱,“你要拜见骄阳王?”

    拜见这两个字真是……凤西卓吸了吸鼻子,郑重道:“没错。在下自在山凤西卓,有一事梗喉,辗转难寐,不吐不快,只好深求教于骄阳王,烦劳通传。”

    领头守卫听到凤西卓三个字时,眉头不深深皱起,思虑半晌才道:“骄阳王已经就寝,还请凤姑娘先在客房歇息,待明日再行通禀。”

    “可是,”凤西卓很诚恳道,“这事,拖不得啊。”

    领头守卫有些不耐,若非江湖传言自在山凤姑武功绝非等闲,他早就不分青红皂白拿下再说了。“做客有做磕规矩,还请凤姑娘不要为难我们。”

    凤西卓手中的蚕丝在风中轻荡,“今晚,还真得为难一下。”

    领头守卫脸顿变,手中的刀已摆出进攻之势。

    “盗匪要见,难道是自首么?”尚信清冷的声音突兀插入,如当头一盆凉水,顿时化解了原本一触即发的战势。

    屋檐另一头,尚信一身棉白,自稀淡月光下漫步走来,秀丽绝伦的面孔苍白如纸,却另有番我见犹怜之。

    凤西卓挂起完的微笑,心中暗道:师兄,我已为你牵制住一大高手和部分守卫,算是仁至义尽了。

    “你找我?”尚信走到她面前,头微微一歪,眼中露出些许疑惑,“什么事?”

    凤西卓边笑边暗暗着急:你未免来得太快了。唉,究竟说什么事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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