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总从开始就没想过要何善钧做廖氏接替人,只是利用他来毁掉廖氏而已!”许玫芳不复之前的娇媚,哭丧着脸说得急如炒豆,“他曾请人为廖氏人力的向心度作了一个详细严谨的分析,结果得出惊人的结论,大概说是廖氏这种‘独裁’制的经营模式,虽然不利于集思广益,但因有廖原靖这极其出色的领导者,使得整个公司几乎都是依赖廖原靖来运作。如果他出了事,别说何善钧,就算是他钦定的植……植先生,在没有正常交接手续的情况下,廖氏仍可能因此分解。”
单恒远毫不停留地追问:“所谓的‘嫁祸于人’是怎么回事?不要想说谎,要是我发觉你们两姐妹说的不一致,那结果就很严重了。”
许玫芳偷看了何善钧一眼,低声道:“本来没有这事,只是廖原靖不知怎的运气特别好,躲过了撞车一劫,我才想将计就计,再下一次手除掉他,然后做个假手嫁祸于植……只要这两人去除,廖氏余人就好弄了。”
我大感忿怒,这女人竟这么狠!
单恒远点头道:“就是说整件事是你一个人的主意了,也好,我可以放了贺小姐,作为你诚实回答的报答。”许玫芳急道:“那我呢?”他微笑道:“总不好再杀你,那就运到滇缅交界处罢,届时看你能否一条腿再走回家。”
“一条腿?”许玫芳刹时脸都白透,嘴唇轻颤。
单恒远耸肩作个无所谓的姿态:“我义字门最讲义气,你既然这么想代姐受过,我也不好驳你的良苦用心。”
我愈听愈奇。听他的意思,似是这女人仍在撒谎,但谎在何处呢?
同时稍感佩服。这女人意志出奇地坚定,到这种时候仍在骗人,换了个常人,就算是男人恐怕都无法顶这么久。
“不!”许玫芳尖声大叫,突地似整个人脱力般捂脸萎坐,“我全都告诉你,真的全都讲!”
半个小时后,我看着被乙醚迷昏过去的何、许两人,忍不住问道:“你真的抓了贺雯萱?”他笑道:“我怎么会这么不小心呢?只是诈那女人罢了。”我心下佩服,旋即再不解道:“那么你又怎知道贺雯萱并非是想嫁祸于我,而是嫁祸与何善钧呢?”
单恒远失笑道:“植哥你肯定是被这女人乍现的春光迷晕了头,到这时都还没清醒,否则怎么想不通这么简单的事?表面上嫁祸于你很正常,因为你是对方的眼中钉嘛。但现在明里暗里有心者都知道你是钦定的接班人,要是伤害了廖先生,最不利的就是你,这么做不是害自己吗?笨蛋才会相信凶手是你。贺雯萱能做高仁义心腹,不可能会犯下这种低级错误。这女人急智挺不错的,这快就想出这藉口来掩饰。”
我脸上一热,暗觉自己确是脑筋迟钝了些。其中或有他说的原因,但更重要的是经验。在黑道混了数年的他无论阅历还是眼光都在我之上,否则伟人亦不会派他来助我。
“但嫁祸给姓何的就顺理成章得多,嫉妒的人,当然不能理智行事。正像她所说,引你来诈作捉你只是为了让何善钧完全相信高仁义是要帮他登上高位,好进行下一步行动。试想廖先生意外身亡,何善钧又被警方怀疑是凶手,加上你这个不定因素,廖氏不解散才是怪事。
“你们可以立刻离开办自己的事,我会亲自守在这里,以防在你有所决定前出现意外。”单恒远微笑道,“顺便做些东西。”
与张仁进离开宾馆时天色已全黑了下来,沿街走了十多米,我忽然道:“感觉怎样?”他微讶看来,旋即裂嘴一笑:“本来很惊讶,因为没想过老板你会和义字门有关系。不过现在想想,有这么一个黑白通吃的后台,我还怕什么呢?”我知他在说笑,但同时也表明并未因我牵累他生气,振作精神道:“你照着许玫芳说的地方去把君子和思颜弄回来,我即刻去医院。”重重拍了他肩膀一记,笑道,“希望这次你不会再出卖我来保命,哈!”
刚到医院门口,手机响了起来。我取出看时一呆,暗骂自己忘性,忙接道:“真如吗?”
真如的声音传来道:“我快做好晚饭了,你要回来吗?”
我暗感愧疚,不过亦只能道:“今天怕没办法及时赶回去了,你呆在家里不要外出,明天我再和你一起来接廖伯伯。”真如轻嗯了声,说道:“你现在在医院吗?”我讶道:“你怎么知道?”她轻声笑起来:“你说了一个‘来’字嘛,人家当然猜出来啦。好了,我在家里等你。”
因是有人蓄意行凶的关系,公安局派了人在医院保护,加上廖父在警界也颇多朋友,更不怕对方会再来行凶。我接受检查后又得廖父首肯,才获准入内,笑道:“我查出行凶者是谁了。”
廖父显然精神甚佳,除了仍穿着病服外一切与常人无异,闻言只淡淡道:“是否善钧受人唆使所为呢?”虽说早明白这老姜不是一般地辣,我仍受不了他这么神算,愕道:“你怎会知道?”
廖父立到窗侧,平静地道:“早几天他派人去锃洁公司时我便知道他坐不住了。他是由我一手培养出来的,我怎会不知道他的性格?如果没有外人唆使,他绝没有背叛我的胆量。”我呆道:“那您的受伤……”他回首莞尔一笑:“既然察觉了,自然要有所准备。我四散人手查找唆使者的背景,那点小小举动还逃得出我的掌握吗?”停了停才再道:“我找人替我驾车去公司,自己则乘出租车跟在后面,车祸发生后肇事者逃逸后我立刻和替身换了位置,装了会儿伤,顺便躺几天休息休息。嘿,人老了也变懒了,换了当年,我肯定忍不住要亲自和那家伙对撞,试试谁车头更硬些。这事除了你廖伯母外连如儿也不知道,记着事了后告诉她。唉,累大家担心了。”
我看着他额头上仍缠着的绷带,不知该说什么好。
想不到他赚了乃女数斤眼泪的伤竟是装的。
廖父话锋一转:“但对手是谁我却没查出来,这事恐怕另有人从中作梗。”我犹豫道:“那是否还要追究下去呢?”他眼中露出厉芒,语声变冷:“既然敢碰我,自当该有所回报,否则岂不是浪费了我诈伤的心意?”
心志坚毅如我亦感心内一寒。
惹了廖父确不是明智之举。
从某种程度来说,廖父和我实是同类人。轻易不和别人冲突,但一旦发生,后果必将严重。我曾以生肖作喻,属狗者必定护家,自然亦包括保护自己,属于绵里藏针的类型。
那正是我的生肖。
“不过这事我不打算插手,全由你来处理。我想,”他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你该不需要我帮手就能解决这事,对吗?”
色彩斑斓的夜灯在夜空下闪动,为这城市的夜景增添人性化的氛围。
不知是否因早经过生死之事,尽管对方使了危险手段,我仍感觉不到多少紧张或兴奋,似麻木了般。但我自知绝非麻木之人,否则在看到真如玲珑的体态和许玫芳乍泄的春光时不会感觉那么强烈,也不会在看到文尚正出众的拳术时热血沸腾。
矛盾的感觉来回冲刷着神经。
成王败寇,自古皆然。可是我做不到单恒远那种对生死的漠然,连口头赐人生死都办不到。何、许,甚至高、贺等人,成功后自可风光,可是一旦失败,那结果和战场打仗没有二致。
景思明是相当高明的领导者,更懂吸纳外来意见和建议,这一点自视甚高的高仁义便比之不上。假以时日,环路高科输给远天电艺非常正常。如果我在其中加一把力,异日远天的功臣中必有我一席,出人头地风光无限。
但此刻即管努力设身处地地去想,我仍感觉不到丝毫兴奋和应有的成就感。
对大事麻木,对个人生活反倒乐在其中,这是否早注定了我的生命是怎样的?
能够果断拒绝常人可遇不可求、唾手可得的数份爱情,且能够在经受了毕生最大的心灵剧痛后迅速从旁人处找到新生的乐趣,恢复正常,那是否又说明我其实并非以感情为中心的人呢?若真如此,我岂非自相矛盾?
车头灯映过我眼眸,刺眼得令人难受。
我用力摇头,甩去繁杂的念头。
其他的可能还未能有定论,但胡思乱想绝对是我最大的缺点之一。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