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贤叹口气说:“怕是家里有人势利眼,姐姐不在乎,这些年什么白眼没见过,就是不能让孩子们受气。”
秀秀问难地说:“大姐,都是茵茵不好,给大姐添麻烦丢面子了。”
云纵抿咬了嘴,低头说:“姐姐,不是你们想的,是有人不想姐姐回来,想继续看我的笑话。”
文贤侧眼看了兄弟,漫不经心地为他扣着松开的一颗扣子说:“跟姐姐去外面说。”
姐弟俩一路走到枕云阁,寒风吹起文贤的羊绒围巾,穗子打在云纵的面颊上。
云纵浑然不觉,反是文贤紧张地拉过他看看,小心地问:“吉官儿,没打到你眼睛吧?看现在瘦的,怎么要成了骷髅了?可是近来娶了三个小妾,真是三妻四妾了。你才二十三。”
云纵苦笑,侧头看了大姐不做辩驳,似乎在讥诮地说:“那又如何,无福消用!”
文贤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小心地安抚他说:“弟弟,心情好能医治百病,你越是想,越有心结,气血就淤积在那里气滞不通,成了疾病。或许伤了的地方,过些时候也消肿化瘀,过些时候就治愈了。”
姐弟二人一前一后上了枕云阁,云纵这才迟疑地说:“姐姐,这是杨家的家丑,我不知道如何对姐姐说。不过不说,真是无人可说。就连珞琪。我都不知如何对她解释这一切。若是姐姐听了,就当烂在心底,不要再对旁人讲,姐姐要答应焕豪,焕豪才肯说。”
文贤紧张的面容忽然绽露笑意。噗嗤笑了捅捅云纵说:“看你,一惊一乍,到底什么事。这么神秘?家丑。还能有什么家丑,爹是个不怕丢脸的人,他的脸都被我这个女儿丢到家了,还怕什么家丑?”
“焕豪说了,大家可不许动手!”云纵说。
“你又闯祸了?”文贤认真地问。
云纵无奈地苦笑说:“姐姐,就在枕云阁,今年开春,一次我和琪儿闹气。小夫妻就来到着枕云阁,可我们撞到了闹鬼。”
文贤笑骂:“哪里来的鬼,我看你们两个就是一对儿闹事鬼。”
云纵说:“就在这里,这扇门,我们听到屋里一男一女寻欢作乐的笑声。”
文贤一愣,嘴里不假思索的骂:“吉官儿,你何时变得如此婆妈了?杨家地上上下下地事。你都懒得去管。如何去关心这些事?”
“本是不想,但是凑近时听到的那两个人的声音。是三弟焕信和……”
“小三儿?”文贤愣了一下骂:“破窑里出不来好瓷器,也不是个好种!”
“那女人是,是小夫人霍小玉。”
一句话文贤沉默,寻思片刻骂:“你胡说些什么?爹身边就这么个看得过眼可信的女人,你可是看仔细了?这话不能胡乱讲。”
“姐姐,这些话本不该告诉你,只是憋在心里要搅得弟弟心里都要乱成血泥了!不能让琪儿知道,这些乌七八糟的事解释不清楚!也不能对旁人说。这是孽债,真是弟弟欠地孽债,不知道如何去偿还,就是死了也是罪有应得。若不对姐姐实言,怕一朝焕豪猝死,都是个冤死鬼,无人知道实情。”
“你把姐姐说糊涂了,老三和霍小玉勾搭成奸,同你有什么关系?”文贤听得愈发糊涂。
一阵寒风刮得楼角上风铃作响,哗愣愣地伴奏在风中长鸣。
云纵怅然地吐了一口气,撩衣倚栏而坐。
“姐姐,霍小玉来杨家前,焕豪就曾认识她。”
文贤的面颊阴沉如冰,难以置信地问:“吉官儿,你,你不是和那霍小玉有什么云纵点点头说:“我们有些交情,但没有男女之情,也未曾越轨。那事要从我十八岁去朝鲜前说起。姐姐可还记得,那年我回国为爹爹奔丧,被扣留在家。闲来无事,替如今的父亲大人去跑腿递交转发些公文。一次,是个大雨天,父亲派我去滦州地大舅舅家送一份要函。爹娘过世,大舅舅也如惊弓之鸟,父亲大人屡屡寻他地不是,去滦州见大舅舅正中我下怀。”
天空彤云密布,阴沉沉的天空冻云万里。
“我去到大舅舅家时,舅母说大舅舅正在前堂审案子。也是我一时调皮,就跑去前堂看热闹。那时大堂上好是热闹,一堂的人在围观一位行窃的大户人家的丫鬟,那丫鬟勾引主人,借机偷了珠宝变卖,被那家的主母扭送来见官。纤弱的模样,一身素白的衫子,生得楚楚可怜。我不过走到舅舅地身后,她正抬眼看到我,那目光里凄楚难言,任是临了这么大的场面,她没有哭,只是一味喊冤。弱质女流,蒲柳杨花之姿,竟然辗转于拶指十指连心的痛楚中。她乞怜求救的目光望向我,就像我幼年时调皮剖腹的那只母猫一样,我心里一阵颤动,姐姐你不知道,那时候,我真不知道是怎么想,一心就觉得她是受冤枉的。”
“她是霍小玉?”文贤吃惊地问。
云纵笑笑,点点头说:“是,她那时候本家的名字很怪,姓杜,叫大骡子,没个正名。自小被家人过继给姓杜地姑母家,又被杜家卖给了一个大户人家做丫鬟。是那大户人家地老爷垂涎霍小玉的美貌,对她轻薄,见她不肯,就许了她纳她做小,她就受了欺骗委身于那老爷。”
“你是说,霍小玉嫁入杨家前,已经不是……”
云纵点点头又继续说:“谁知道霍小玉委身于那老爷后。大夫人得知了醋海翻涌。就诬陷了霍小玉以色迷惑了主人,借机偷盗财物,扭她来见官。那家地老爷也大骂霍小玉歹毒用心,对她始乱终弃。按了律法,偷窃要号枷示众。或者杖责收监,但是如果**,就另当别论。那家的夫人一看就是个刁蛮货色。家里殷实在当地有些背景。执意要严惩霍小玉。霍小玉不肯认罪,酷刑下都不招认。我很钦佩一个弱质女流竟然也如此倔强,能够抗刑,明明觉得她有冤情,但围观的那些百姓和市井浪子麻木不仁,似乎都在拭目以待等了看笑话。焕豪当时年少,却也是身负功名,舅舅赏脸。赐了焕豪一张凳子在一旁听审。当时舅舅抓起一把红头签,就要扔下去吩咐将那霍小玉褫衣重责四十大板。我想她一个女子……”
“你就为她求情了?”文贤猜道。
云纵点头称是:“我不过在舅舅耳边耳语几句喊停,免了她一场羞辱。就问了那大夫人,她何时发现丢失了财物?那大夫人说是前晚。我又问她何时查出是女犯所为?那大夫人说是昨夜。我就笑问她,她府里是大户人家,想必也是家风严谨,下人不得随意外出。女犯一个丫鬟。如何能一夜之内起了歹心迷惑主人以色盗财。再一日间就能销赃,当晚被查出?若非有人暗中相助。靠女主一人也难促成此事。难道是他家的老爷有意送这些财物给这女犯当做遮羞之物?”
“你呀,多管闲事!那年你回国到龙城家中,才回到爹爹门下,多少人为你提心吊胆。他毕竟是你老子,就是一时起了冲突,打死你也是无人能管,你偏偏还有心思去管这些杂事!”
云纵自嘲地一笑说:“那时候年轻气盛,几句话质问噎堵得那为富不仁的原告夫妇哑口无言,只得吃了哑巴亏,放了那女犯霍小玉。我没想她图报,在舅舅家吃过犯拿了回文动身回龙城时,那霍小玉却在门口拦住我。她给我磕头,说是要报恩,我打马走,她拉住我马缰,求我带她走。她说,滦州地地盘,没人敢招惹那毛老爷,怕是她迟早要落入魔爪。我见她可怜,就带她回去舅舅府里,让舅舅给她寻个出路。”
“你傻呀,糊涂!这哪里可行?你舅舅家,他们避嫌唯恐不及,哪里有把人犯藏匿到官员家中地道理?”
云纵点头称是:“我也是没有多思量,舅舅也是如此讲,只让人给她换了逃干净衣衫,处理了伤口,就打发她走。但她战战兢兢,生怕被毛家报复。我也不想见死不救,也欣赏她在大堂上的勇敢坚韧,就带了她回龙城。也怪我,平日出行身边都跟了跟班小厮,只那次,贪玩不想拘束,独来独往。因为就一匹马,所以……”
“你呀,真是该打!你和她同骑一马?”文贤羞恼地质问。
云纵低头点点头承认。
“你!”文贤一巴掌打在弟弟背上责怪:“如何如此的孟浪!”
云纵说:“事已至此,后悔无意,我不过是救她,真是心无杂念,只是在朝鲜国时日多了,平日在军中性子野,没有那么多礼法,又是山路无人,就带她跑了一程,到了龙城城门外,就放下她,给她银子让她自己进城,投亲靠友。她有个表姨在龙城做小买卖的。”
文贤倒吸口气问:“结果她寻亲不遇,又来找你?”
云纵点点头。
“你个傻东西!女人多会用这些招数,你平日的聪明劲都去了哪里?”文贤骂个不停。
云纵讪然应道:“事出突然,哪里想得那许多,只想救她出火炕。待城门分手后也不曾想再见到她。回到了家,又遇到祖母和父亲逼婚,逼焕豪废掉同珞琪地婚约,另娶她人。我气恼之下,同父亲闹翻脸,就决意带珞琪离开。就在去搞船票时,她却来找寻我。说是毛老爷听说了我的行踪,特地打通了龙城的县衙,要诬陷她,求我帮她做主。我也没多去想,举手之劳,就写了条子让她去县衙寻人。谁知道第二天她又来寻我,说是毛家和父亲大人地四姨太地娘家是什么亲戚。我就犯了难,懒得纠缠。也对她说明我要离开龙城,去朝鲜军中,她就说有个亲戚在威海卫,要随我同行。我是想,救她也无妨,带她一路也好照顾珞琪,就应了她。说好在山上土地庙见面。谁知道第二日,我派人去接她下山,那人回来说,不见此人。但是船不等人,不能耽搁,我留了些银两让下人再去寻她,转交银两给她,让她另外谋生,就带了珞琪离开了龙城远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