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当年三少爷焕信的院子,如今一直空置,被老爷下令挪给文贤一家暂用。
下人芳嫂帮忙烧好两大锅热水,倒入两只大的嘉兴木桶中,热气腾腾弥漫小浴间。
文贤一边帮三儿脱衣服,一边将光溜溜的儿放进木桶说:“儿,靠边坐,你三叔和你一个桶洗。”
“我要和茵茵一个桶洗。”三儿梗了脖子倔强道。
屁股上被文贤打了一巴掌,骂道:“你都多大了,日后不许再同茵茵一起睡,也不许一道去河里洗澡。”
“为什么?我是男儿汉,我要保护茵茵妹妹,保护儿。”三儿顶撞道。
文贤用食指戳了他的头笑骂:“你保护好你自己的腚吧,等你大哥来了看你在这里抖激灵,揍你一顿就老实!”
拍了三儿几下赶他进了木桶,又回身看了脱好衣衫环抱了臂立在一旁的茵茵吩咐:“进去呀!不是有木梯吗?”
“姐姐先洗,茵茵用姐姐洗过的水洗。”茵茵眼睫忽闪,伶俐懂事的样子。
文贤抱了她放进木桶说:“茵茵听话,茵茵先洗,大姐娘家不比咱们家里,天天要洗得干干净净的。”
两个小子在木桶里打起水仗,闹得正欢,撩起水来泼这边桶里的茵茵,慌得茵茵喊着大姐姐往文贤怀里扎。
“儿他爹,儿他爹!你快进来,管管这两个小子。”
一句话果然管用,三儿和儿乖乖地坐回大木桶,一动不动。
文贤一回头,看到的竟然是兄弟云纵立在门旁,静静地看着她,目光中透出那许多的不解。
“大姐。让下人给他们洗吧。怎么大姐要亲自操持?”云纵缓缓地问,虽然底气不足,话音发空,但已经没了先时那拿腔作调的娘娘腔调。
文贤一边给茵茵洗着头,头也不回的对云纵说:“用下人还没我手脚麻利。再者说,回到云成还不是要我自己做?别把你大姐当过去那个娇小姐。这人,就要认命,别跟自己闹别扭,别扭来,别扭去。都是自己难受。这些年跟你姐夫一起的日子,姐姐是明白了,凡事都要向前面看,没有走不下去的路。老天不会捉弄谁到死,都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去寻死。人呀,锦衣玉食的日子能过,吃糠咽菜的日子也能过。”
看云纵立在一旁愣愣地看着她,素不相识一般,文贤嘎嘎地笑了,喊他说:“傻愣在那里做什么。过来帮姐姐给你兄弟和侄儿洗澡。”
云纵笑笑,凑到木桶边,拿起手巾给儿擦洗,文贤一手是水一巴掌揍在他手上骂:“看你笨手笨脚地。大少爷,有这样给孩子洗澡地吗?”
一边给儿和三儿搓洗,一边挤兑云纵说:“你呀,真是大少爷,生来的富贵命,还不知足。爹哪里让你吃过苦受过罪,去朝鲜也是你自己自找的。”
洗过儿。给他擦洗干净,抱了塞到云纵的怀里说:“去找你大舅玩。”
又麻利地去给三儿擦洗。
“姐,三儿也是你给洗?”云儿纳罕地问。
文贤瞪他一眼说:“怎么了?你小时候我还给你洗过澡呢。”
“吹牛!”云纵笑骂。
“你去问老祖宗。”文贤逗笑。
“弟弟,这日子是过给自己的,自己怎么舒心怎么来过。龙城不好,你就去你自己喜欢的地方,朝鲜国也好。京城也好。不管去哪里,姐姐支持你。只是不要自己作践自己。知道吗?”
回头看了云纵意味深长地说了句:“姐姐心疼。”
许北征酷爱打猎,来到龙城早就手痒,闹着还要像当年一样去大阴山去打野鸡山狍子。
云纵被他纠缠不过,只得带上冰儿陪了北征北靖兄弟去狩猎。
杨焯廷许久没有这么放松,一定要随了去,几个年轻人虽然心里不大乐意,还是勉为其难地簇拥杨督抚去太阴山。
几只猎鹰飞起,走狗遍地狂吠,拉开阵势吆喝着喊山,众人飞驰在山野。
“大雁!”有人大叫,才开春,竟然大雁就飞去天空。
几声枪响,大雁应声而落,一阵欢呼声。
许北征笑道:“大帅身手不凡,不减当年。”
杨焯廷手拈胡须,一脸岑然自得的笑。
北靖和冰儿飞驰进山林,不久也打来野兔和山鸡,满头大汗的兴奋叫嚷。
杨焯廷回头看云纵,打马在原地逡巡,没有动枪。
“云纵,怎么不打猎了?你过去最爱玩枪。”许北征问,云纵笑笑不语。
杨焯廷看看儿子,似乎云纵已经没了昔日的锐气,也没了自信,眼中都是彷徨。
“吉官儿,你试试,都来了,打个玩玩。”杨焯廷将自己的猎枪递给云纵,云纵接过抢,拉上枪栓,扬手瞄准天上地雁,众人翘首以待那声枪响和应声而落的雁,但云纵放下了枪,说了声:“有些眼花,不想玩了。”
那是一种自卑,从未有过的不自信。
杨焯廷没有接枪,对他说:“放一枪,就当做是玩,就是空放一枪,也不打紧。“
云纵笑笑,重新举枪瞄准天上的猎物,一搂手,砰的一声响,天上大雁应声而落。
杨焯廷叹道:“这不是好好的?眼花都是你自己觉得的,爹的眼里焕豪还是那个神枪手。”
云纵笑笑,冰儿和北靖在采摘野果,如两只小猴子攀援在树枝上。
福伯一直在喊:“留心,留
急得在树下走个不停地仰头大喊。
“阿福,不用管他们,小子吗,磕磕碰碰没什么。”
云纵回到家中,晚饭时野味已经上桌。
文贤张罗着饭菜,招呼众人入座。
这时四姨娘庄头凤尖声叫道:“哎哟!我的金钗不见了。那个蝴蝶金钗可是我娘家给打的陪嫁物。”
焦急地样子。大家都提醒她是不是忘记了。放在了什么地方。
“不会,不会,我刚才洗手的时候就放在盆边上,一转眼就不见了,哪个眼皮浅的下人,若让我抓到打一顿送去见官去!”庄头凤骂骂咧咧。
霍小玉劝道:“四姐姐,先吃饭吧,或许是你记错了地方,或许吃过饭,那金钗自己跑了出来呢?”
庄头凤还是不依不饶。饭也不肯吃,退席去寻她那根金钗。
老祖宗心里不快,嘟囔一句:“什么宝贝得不行的金钗,饭都不吃了?”
绿儿借机瞟了对面扭扭捏捏玩弄指甲地心月说:“贫民小户眼皮浅,就是进了大宅门,那骡子就是骡子,马就是马,一眼也能看出来。”
心月狠狠瞪了绿儿一眼。
众人开饭,直到吃过饭,也不曾见庄头凤回来。
第二日。文贤和云纵正在屋里说话,它妈妈跑进来说:“姑娘快去看看,前面堂上四姨太在闹呢,说是茵茵姑娘偷了她地簪子。”
云纵从来知道四姨娘总是兴风作浪。闹得家里不得安宁,大步随了文贤来到前面春萱堂,茵茵正在揉了眼睛哭,不停地说:“茵茵不是贼,茵茵没有偷,茵茵是在地上捡到,要给大姐姐送去。”
秀儿打着茵茵问:“你说呀,到底怎么回事?咱们人穷。可是志不能短。”
茵茵哭得更凶,一再说:“茵茵没偷,是在草里发现的,要给大姐姐送去,就被人抓了送到这里。”
众人七嘴八舌,有追问茵茵的,有问四姨娘的。
庄头凤说:“四喜她们四处在搜寻。就见茵茵鬼鬼祟祟地藏了东西在身后就跑。抓到她,她手里拿了簪子。”
“不就是一支簪子吗?鸡飞狗跳的。”云纵骂。
“这不是一支簪子。不能有家贼!”四姨娘不依不饶。
文贤气得骂:“你嘴巴干净些,事情还没弄清楚,你一口一个贼说给谁听?”
众人连忙拉劝,霍小玉劝道:“一家人,不要伤了和气,四姐姐想要什么,到妹妹首饰盒里去拿。大姑娘难得回来,不必伤了和气。”
话音才落,紫儿推开众人上来,笑吟吟地晃了一支碧玉衔钻石的簪子说:“四妈妈,紫儿拾得一支簪子,快看看是不你地?就挂在紫儿是环佩上,还奇怪呢,是支精致的簪子呢,一看就像是四姨娘那支。”
四姨娘偷看一眼,又拿在手里左右看看。
“看,我说吗,簪子怎么会丢呢?”
“那茵茵捡的那只是谁的?”有人问。
紫儿接过来看看说:“这不过是支不值钱地玉石簪子,四妈妈家也不会用这么寒酸的首饰给女儿当陪嫁吧?就是在紫儿家里,丫鬟陪给小厮随嫁的东西都强过这玉石钗子百倍。四妈妈不防一并收去问问下面地妈子们,是不是谁丢了地也未可知呢。”
紫儿温文尔雅,谈笑畅然,一场风波化于无形。
四姨娘一见自己不值钱的玉簪换了件值钱地宝物,立刻笑逐颜开说:“是我眼花了,可不是这簪子才是我那支陪嫁。我说去了哪里呢,却是挂在了紫儿的腰带上。”“说得是呢,杨家怎么会闹贼呢?多半有一只半只耗子是可能的。”
各自散去回到房中,文贤还在为此事生气,秀儿搂着茵茵,茵茵哭得可怜。
许北征叹着气问:“儿她娘,你多想了,若是不高兴,就早些回云城去。”
“茵茵,以后地上掉的东西不许捡拾!”秀儿骂道。
三儿驳斥道:“大嫂说,要路不拾遗,地上掉地东西要捡来给嫂嫂,还给失主。不能不管不问,丢东西的人会焦急。”
云纵说:“大家,前天爹还吩咐,说是姐姐过去的那间房一直留着,东西都是姐姐的,姐姐可以尽数带走。为什么姐姐不去,反还要住三弟地院子。”
“杨家的东西我不要!”文贤坚决地说。
“大姐,你不要多想,这是幕后有人故意要赶走姐姐,是在对付我!”云纵忍不住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