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院内冷冷清清,寂静无人,珞琪暗笑自己是不是眼花,或是生丈夫云纵冷落她的气,自嘲的一笑躺回榻上继续睡觉。
辗转难眠,想到了云纵近来的所作所为,也在寻思云纵是否心中那股傲气和自尊被践踏入尘土,才如此颓废。转念一想,忽又想起公公杨焯廷长吁短叹的朝廷赈灾,寺院门口那些灾民的惨状,食不果腹的孩子的哭声,想到这里暗叹口气。
“抓贼!捉贼人!有贼!”
静夜中陡然响起敲锣的声音,那声音如打在珞琪的心口,心砰砰地跳,雨娆已经燃亮了蜡烛喊了声:“小姐,莫急!”
“雨娆,灭了灯,危险!”珞琪记起当年在军中,云纵也总是如此教她,遇到意外,千万不要亮灯,容易引来贼人。
屋里弥漫蜡烛扑灭的气息,雨娆和珞琪隔窗向外看,周围厢房的灯光相继亮起,一群举了火把敲着铜锣的兵卒涌进后院,将院里照得亮如白昼,围堵中珞琪才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被擒绑的三名贼偷中有一名是白天她救的小姑娘,那个刚烈的女子。珞琪推门来到院中。老祖宗也披着斗篷被方妈搀扶出来。
珞琪痛心地望着那个她才安顿下来,都不及为她取个名字的小姑娘。
“我不是贼,少奶奶,我不是贼!少奶奶。我错了!”小姑娘哭着叩头说:“我们太穷了,怕饿死,都说寺院里有尊阔绰的大金佛。刮些金粉下来就够我们吃饱肚子。反正是要供奉给太后老佛爷的,听说她老人家一顿饭要吃一百零八道菜,每道菜都尝不到就倒去喂狗。小女子无福投胎当太后老佛爷家地狗,家里爹娘都要饿死了,就来佛像上揪些东西。大人们,太太们,我什么都没偷到。才进到殿里就被发现了!”
小姑娘惊恐地哭,身边的两个男孩子和她年龄相仿,是她的同伙。| 网友上传 ''' |
珞琪想开口,又是一阵痛心,无论如何。偷了东西就是贼。那是因为什么逼得这些孩子铤而走险去当贼呢?
老太太叹了口气说:“就当普通地小贼处置吧,她们没进到佛殿,也算不得是盗了贡品。否则,那是株连九族的罪过,连你们这些看守不利的也要诛连!”
众人吓得噤若寒蝉,老祖宗便遣散了众人。
回到房里,珞琪推开窗,守着小院中的月色发呆。
的脚步声走过,清咳一声提醒珞琪她的到来。
珞琪揉揉眼。见是小夫人霍小玉走来,心里好奇地想,难道小夫人不用在家伺候老爷吗?也不知道她何时到寺院的。
霍小玉在窗前说:“少奶奶,我就不进去了,老祖宗怕惊了少奶奶地胎气。吩咐我将这盅安神汤热过给少奶奶送来。”
珞琪喊她进来坐。两人就在床边的小凳上推开窗守了月色闲谈。
“少奶奶也不必内疚,你是好心。谁知道那些人不善。”
听了霍小玉的话,珞琪苦笑摇头。
“是在想念大少爷?”霍小玉又问,牵起珞琪的手,青葱般的指尖冰凉,“呀,瞧瞧,可怜地,这手冰凉,可不是害了胎气。”
见珞琪惆怅不语,蛾眉深锁,霍小玉安慰她说:“珞琪,你真是大户人家生养的女儿,没见过世态险恶,人心惟危,想所有人都是好的。这些年也是大少爷的百般呵护,遇到一个心疼你的男人,也不知道寻常人家男女的烦恼。”
看了霍小玉仰头望月时那粉腮清凉,乌亮的眸子里潜着隐痛一般,似有无限心事。
“其实,自古都是痴情女子负心汉。男人,不论是帝王将相,还是贩夫走卒,表面上再清高孤傲,人物风流,骨子里都是自私虚荣的兽类。”
珞琪心惊,小夫人这噫叹令她始料未及,平日娴雅寡言少语的小夫人,如何会发出如此尖刻地感慨?
夜色如水清凉,霍小玉望月的神情宛如一幅美人图,倚在窗旁,对珞琪说:“珞琪,我是看你这些时憔悴了许多,其实,你的命太好,所以吃不得半丝委屈。大少爷也是仕途通达,也遭不得半点坎坷。”
看了珞琪满眼的诧异,霍小玉说:“每望到这月色,我就记起我做女儿时隔壁家的小姐妹,她叫月华,生得很美。”
珞琪心想,怕是霍小玉对月吁怀,也是触及到伤心事。
霍小玉侧头望了珞琪莞尔一笑说:“月华姐地娘曾经是位妓女。”
珞琪啊地惊叹一声,心想才听霍小玉说到月华是位美人,如何是位妓女的女儿。
“月华地娘年老色衰被月华爹买了去,左邻右舍都讥笑她是贱女人,月华小时候没人敢去搭理她,只我不在乎。为这个,我娘也狠打过几次。月华到了嫁人的年龄,没人敢娶她,她就去了一家大户人家的宅子里当婢女,生得美,就被那家的老爷看上了,许诺要娶她做小妾。”
于是珞琪想,这样也算不错,这样的出身嫁给大户人家做小妾也是将就。
“月华就信了,她太痴心,太幼稚,就在那个毛老爷的哄骗下委身于他。一来二去,就被毛老爷的夫人发现,那毛老爷立刻一缩脖,诬陷是月华勾引他。”
珞琪一阵脸红,想到前些时冰儿从云纵书架后找出的《话本金瓶梅》里的潘金莲,低下头。
霍小玉似乎是没留意珞琪神色的变化,只望月叹息说:“我那傻傻的月华姐姐,就跪了求太太饶过她,收她做偏房当牛做马都可以。于是,那毛夫人很慷慨地答应了她,可就在答应她的第二天,大夜里,也是这么个月清之夜,月华被从睡梦中抓起,在她床榻下发现了一包赃物,她就被扭送见官。”
“是大夫人栽赃她?”珞琪忙问。
霍小玉凄然一笑点点头。
“月华姐姐遇到了官府大老爷家的少爷,对她好,救了她。月华就答应要以身相许。那少爷初觉唐突,又感慨月华的美貌,就含糊的应了她。二人约好了,月华藏身的破庙里,第三天来接了月华一道去京城,拿月华当个外室。因为那少爷要调任去京城,月华也可以隐姓埋名。那少爷就答应了她,而且月华再三叮嘱,她若重被官府或毛老爷抓到,就死无葬身之地。毛老爷家财大气粗,是能买通官府的。”
珞琪心里暗想,怕这结果,必定是少爷爽约了。
果然,霍小玉话锋一转说:“第三日,少爷去雇船,月华就在破庙里等,外面下着大雨,她心急如焚,从夕阳西下等到夜色漆黑,从大雨初停,等到晨曦微露,就是没见那少爷来。谁想到,没等到少爷,反是等到了毛老爷。”
“啊?”珞琪惊愕了。
“毛老爷来说,那少爷不会来了。因为这个事被县官大老爷得知,那少爷为了免责,否认一切,独自去了京城。为了洗清自己,还透露了月华的行踪给毛老爷。毛老爷就在无人的野庙,连吓带哄,又占了月华的身子。第二天,毛老爷脸色大变,将月华绑去了官府,说她是逃奴,同毛夫人一起站在了公堂上。毛夫人恨月华入骨,就唆使县官在大堂上按倒月华褫衣受杖,当了围观的男男女女市井游徒的眼,打了四十大板,还号枷示众。那月华羞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哭着喊着都是那骗了她的少爷的名字。”
珞琪惊得微张嘴,看着神色惨然的小夫人,不知如何安慰。
小夫人揉揉泪眼说:“我爹娘是做小裁缝,缝缝补补,小门小户没那么多规矩。听说官府要开堂审问月华姐姐,我们就围去看。我都看不过去,羞得捂住眼。就在月华姐姐被拖下公堂时,她望了我一眼,那眼神里都是悲惨。”
珞琪期待着下文,小夫人笑笑说:“后来,月华被她爹娘接回家,她不吃不喝不见人,只是喊了我去说了几句话,就把体己的话儿都对我将,边说边哭。我还小,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她就说,小玉你记得,男人心里只有自己,不要太傻。第二天,她就投湖死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