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双剑合璧(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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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漠草原阴晴莫测,清晨还是阴云四合,云柱低垂,然之后,无遮无拦的阳光给地神山披上了一件金色的轻衣,令这座兀然孑立的孤峰凭添了几分神圣的味道。若是寻常胡人到此,多半会五体投地,膜拜祝祷,然而贺楼启既然是戎人国师,又是宗师身份,自然不会如此,只是向地神山绝顶缓缓行去。

    地神山是大漠险峰,虽然并非层峦叠嶂,却也有三五座大小峰峦,被平烟和青萍选来暂时居住的不过是其中一座小峰,乱石林立中尚有避风栖身之处,石隙中还能隐约看见薄土枯草,而贺楼启将要攀登的地神绝顶,则是胡人祭天的圣地,刀削斧凿的羊肠山路勉强能够容一人落足。往日胡人登山之际,多半是数人相互扶持,险要之处更需以绳索系腰攀登,然而贺楼启却是安步当车,既没有手足并用攀援而上,也没有施展轻功凌空飞渡,只是背负双手,信步闲游,天堑在他足下宛若坦途,就这般迤逦而行,毫无窒碍,这等举重若轻的手段,却是惊世骇俗至极。

    贺楼启如此行来,看似缓慢,实则迅速,将近正午时分,已经到了地神山巅,绕过一道山崖,眼前豁然开朗,耳闻水声泠泠,却是一道细如玉带的涧泉,虽然时值隆冬,泉水却并未结冰,碎冰溅玉,似琴声而非琴声,令人如聆仙音。

    溪涧对面,兀立着一座下锐上丰,童山濯濯,浑然一体,高百余丈的巨岩,山石殷然,仿佛血染,这正是胡人的祭天台,岩壁冰雪凝结,光滑如镜,蚊蝇都难以立足,更别说人兽了,只有两只兀鹰在台顶盘旋往复,发出凄厉的叫声。贺楼启并没有急于登台,反而驻足在溪边,宛如玉石雕成一般的英俊容颜浮现玩味的笑容。

    恰在这时,日移中天,午时已到,几乎是不约而同,两声长啸蓦然自祭天台上传来,一如龙吟,一如凤鸣,龙啸九天,地动山摇,凤鸣呖,直入云霄,龙翱凤翔,看似泾渭分明,然而起承转合之间,却又遥相呼应,毫无间隙可乘,伴随着惊天啸声,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出现在台边,黑影孑然,白影婀娜,凌风而立,仿佛摇摇欲坠,却又仿若山崖青松,牢牢地钉在祭天台上。贺楼启久已不逢对手,见此二人也不禁生出久已磨灭的战意杀机,一拂袍袖,向前踏了一步,看似平平常常,落足时却已经到了祭天台下,足尖在祭天台基上轻轻一点,整个人便已旋身而起,间或在岩壁上借力飞腾,与此同时,他长声吟哦道:“不动者厚地。”余音袅袅未绝,他的身形已经到了台顶边缘,这一句吟咏其实贺楼启并没有刻意注入内力,然而落入台上两人耳中,却已是恍若洪钟大吕,浩瀚无穷,硬生生将龙吟风鸣之啸声给压制住了。

    杨宁和平烟目光交错,同时看见了对方眼底的寒芒,不需交换意见,已经止住啸声同时出剑,银光电射星飞,练如冰雪,将贺楼启往台顶纵跃的路数全部封死,青光冷洌如幽冥,自几乎不可能地角度斜飞而出,刺向贺楼启的胸肋要害,若是中得一剑,必定是死得不能再死,即便是勉强避开,也必定会给银光逼下台去。杨、平二人剑光一正一奇,尤其难得的是,两人联手出击,神明意会,气机契合,竟是浑然一体,几近天道。

    贺楼启不禁一声惊叹,口中却再度扬声道:“不息者高天。”与此同时,他右掌穿袖而出,电光石火之间,上下左右一连出了四掌,这四掌看似朴拙无华,却是各自暗藏着无形潜力,或刚或柔,或阴或阳,四种迥异的力道在丈许空间内旋激排荡,杨宁和平烟两柄长剑稍有触及,便觉几乎把持不住,竟是脱手欲飞,甚至连足下都站立不稳,双双向祭天台下栽去,而贺楼启却是适时左掌虚按,身形再起,眼看就要登上祭天台。眼看双方形势变迁,幸而杨宁和平烟两人都是修为不浅,更是心灵相通,默契非常,半空中同时出掌,双掌相交,平烟坠落的势子越发快了几分,而杨宁却是借力向上,身形在半空中蓦然翻转,将身合剑,扑向双足刚刚踏上台顶的贺楼启,凝青剑幻化出孤峰绝世,冰火缭绕,雾气氤氲,这一剑透出无边寂寞,无尽桀骜,竟是有敌无我之势,即便是以贺楼启的武功,也只觉需得稍让锋芒,不得不退了半步,掌力斜引,将杨宁推开一边,杨宁本就孤注一掷,并无

    地,如此一来,不免继平烟之后向下坠去,然而这一般,即便是贺楼启,也不免身形一滞,身子一半悬在祭天台外,宛若秋叶,摇摇欲坠。

    贺楼启并不急于完全登上祭天台,左足如钉子一般牢牢扎在台缘,身形如风车翻转,抬手向下拍去,掌风浩瀚如狂潮,宛若泰山压顶,口中吟哦道:“无穷者日月。”恰到好处地将一道银色剑光击落。却原来平烟落台之后并未惊慌,而是以银剑刺向岩壁,在划出一道白色痕迹之后止住了落势,随即借力而起,攻向贺楼启,其间更是被正在下落的杨宁托了一把,以比落势更快的速度倒射回来,虽然又被贺楼启压制住了剑势,然而杨宁的青色剑光业已追袭而来。双方三人虽然攻守易位,情势却是不相上下,贺楼启虽然在祭天台上站稳了脚跟,然而两道青白剑光攸起攸落,两道黑白身影翻滚腾跃,飞掠如星电,溢彩如云霞,浑不似在半空中交手,毫无借力之处,剑势更是越战越强,贺楼启除非是后退避让,否则竟会被两道剑光困住在一隅之。

    贺楼启自是瞧得清楚,和自己交锋地这对青年男女,并非是有飞天彻地之能,只是他们两人的内功心法相生相克,竟能在激战中彼此借力,自己虽然可以强行断绝两人之间的气机联系,却也需得百招开外,而在这期间,他们两人的攻势阴阳相济,浑然一体,只怕早已寻到机会登上祭天台,再交手下去可谓毫无意义。他本是豁达之人,再说双方此番交手,也是试探性质居多,想到此处,一边轻轻松松退了数步,一边漫声道:“长在者山川。”

    余音尚且绕梁。杨宁和平烟二人已经站立在祭天台上。直到这时。两人方省起刚才地凶险。不禁对望一眼。都觉得背心一片寒凉。凌空激战若是稍有不慎。必定会跌落祭天台下。百丈之高虽不会致命。却也会让两人颜面尽失。若是果真如此。还有什么资格向贺楼启提出求医地要求。

    杨宁神情虽然依旧冷漠如昔。心中却已是翻江倒海。虽然他一直和平烟说贺楼启不能小觑。就是心里也当真这样想。然而先后击败奥尔格勒和赫连行之后。却依旧忍不住生出一丝骄念。只觉得贺楼启纵然是四大宗师之首。自己也有一战之力。然而不过是一番试探。他便已发觉。用赫连行来度量贺楼启地修为深浅。真是萤火之比皓月。堪称天渊之别。

    人未到时。声威先到。迫得自己和平烟不得不抢先出手。希望扳回少许先机。然而对方不过随手一招。便硬生生将自己两人逼退祭天台下。若非倚仗这绝世轻功和彼此地默契。只怕最后根本无法挽回少许颜面。这等修为威势。当真是天下第一。杨宁细细回想自己曾经见识过地宗师高手。只觉刀王杨远失之于稳。过稳则易颓。而自己地师尊西门烈。则是失之于柔。过柔则无锋。难怪都让贺楼启为宗师之首。此人当真是名至实归。

    平烟蹙眉无语。与杨宁相比。她地见识要更加广博深远。往日只觉宗主虽是女子。却是威仪天生。令人不能不俯首折服。然而今日见到这位戎人国师。却觉得此人气势浑然天成。不似宗主尚有几分造作矫柔。即便不说这些。只凭贺楼启展现出来地绝世武功。已足以令她口服心服。方才一番苦战。双方攻守易位。说来千头万绪。实则不过是转瞬间事。贺楼启口中吟哦。手上不停。自始至终。不论是声音高低。语速快慢。都是没有丝毫变化。若有人在远处闭目聆听。多半会以为有人临风吟哦。万万不会想到那人正在与对手激战。这等手段平烟自恃平常交手也能办到。然而若是方才那般生死之战。却是多半腾不出这种精神心力地。只凭这一点。双方已是高下立见。

    心思千回百转。杨宁、平烟二人再度对望一眼。已经有了决定。他们两人虽然自负武艺。却不是崖岸自高之辈。当下各自收剑回鞘。躬身一揖道:“弟子子静(平烟)拜见贺楼前辈!”

    贺楼启目光炯炯。在这对青年男女身上打量了片刻。方玩味地道:“故人有后。可喜可贺。只是若给圣门、翠湖两派祖师见到门下弟子联手对敌。宛若珠联璧合。却不知有何想法?”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