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瑞将连夜调制的药丸分类包好。思忖片刻,又以龙飞凤舞的字迹,写下几份药方,在其中一份药方里夹入一张银票。刚刚做好这些,便听得轻轻的叩门声。
丁瑞急忙站起身。许是动作太急太猛,引出一阵剧烈的咳嗽。他喘息片刻,挣扎着拉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高大黝黑的后生,裤腿和袖子都高高挽起,粗布短衫下是结实隆起的肌肉。后生的体格虽然魁梧,相貌却很有几分温和清秀,狭长的眼睛微微眯着,满脸友善的笑意。他便是水菱姑娘的哥哥,名叫水笙。
“丁先生,您身子不舒服?”水笙看着丁瑞苍白的面孔,关切地问。
“没什么,没什么。”丁瑞一边将水笙让进茅屋,一边摇摇头笑道,“在北方住得久了,有些受不了潮气。加上最近休息不太好,心口疼痛的老毛病又犯了,吃付药就好。”说着,丁瑞指了指堆在桌上的药包,“水笙兄弟,这是大家的丸药,还要劳烦你分送一下。各户的名字和用法,我都写下来附在纸包上了,你回头跟他们详细说说。=君 子 堂 首 发=”
“好,我记下了。您放心吧。”水笙扶着丁瑞坐下,麻利地把药包收进带来的竹篮里。
在这小小的渔村,识字的人本就不多。仅有两三个后生动得笔墨,却又都自以为高人一等,架子总是端得颇足。独有这水笙仁义厚道。有求必应,平日里乡亲们有个什么写写算算记账采买之类,他都很主动地帮忙,从来不惜气力。
前番他受丁瑞之托去城里采买药材,方子上的一味药却没有货。他愣是跑遍了捷州城中所有的药铺,直到傍晚时候,才在一家叫做“普济堂”地小店里找到。待他急匆匆赶回渔村,已是将近半夜了。从那次开始,丁瑞这里使用的药材,便一直托他采买打理。
丁瑞待水笙收拾好丸药。又递过那几张写好的药方:“这些药剩的不多了,你若进城时,顺便带一些。还有这个……”丁瑞指着那张夹了银票的方子,“这是治疗我心疼之症的药方,给水笙兄弟添麻烦了。里面有味药材比较珍贵,我寄存在你那里的银子可能不够,所以另附了张银票。如果有剩余,你就先收着。^^首发 君 子 堂 ^^有几位乡亲的病还需要慢慢调养,少不得以后劳你走动。”
水笙收了药方,却将那张银票推回来:“丁先生。您这样就不对了。您这些日子给乡亲们治病,不仅不收诊金,还自己垫出不少钱给大家买药。我知道,您这身子是生生累坏的。若再收您的银子。我这心里没法安生。……丁先生,昨晚陈叔和德叔来找我还了药钱,我爹地药钱,我今天去卖了鱼也能还上,我绝不会再让您花钱了。”
丁瑞见他说得诚恳坚决。笑了笑,却还是递上银票:“即然这样,就按你的意思办吧。不过这个还是先带上,万一实在不够了,也好应个急。若实在用不上,再拿回来好了。”
水笙挠着头想了想,接了过来,连同方子一起小心地收进怀里,又道:“丁先生。阿四让我告诉您,他已经照您的要求准备好了。船就停在岸边,随时可以出发。”
丁瑞点点头,熄掉已将燃尽的油灯,刚要出门,却又被水笙叫住。
“丁先生。我还有个事想跟您说……”水笙竟一反常态。有些吞吞吐吐。
丁瑞见状,不由笑道:“水笙兄弟。有话就说。怎么这般不爽快起来?”
“好,那我就直说了。”水笙憨厚地嘿嘿笑着,“丁先生,您有没有娶过亲?”
“还没有。……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水笙黝黑的脸上浮现出欢喜,“丁先生,你看我家水菱怎么样?”
丁瑞微微一愣,旋即了然:“水菱是个很好的姑娘,可惜在下没有这个福气。”看着水笙微微沉下的脸色,丁瑞笑着解释道,“说起来,也不怕水笙兄弟笑话。在下年幼时,家母就已经为我定了亲。只是这些年家道中落,在下又因为求学行医,一直漂泊在异乡,一直没能履行约定。也是凑巧,前些时日在下竟偶然遇上了那家姑娘,又得她大力支持资助,才侥幸免于潦倒。想来这趟事情做完,在下就要回去完婚了。……兄弟你的一番美意,在下只好辜负。相信不久之后,水菱姑娘一定能找到比在下强上十倍的郎君。”
水笙听了此言,虽然还是有些不乐,却也再说不出什么,匆匆提上篮子告辞了。
丁瑞看他走远,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他拿起早准备好地包裹,出了茅屋直奔岸边。阿四同五个壮实的年轻渔民,已经早早等在船上。一行人也不多话,径直撑了船,向湖中行去。
这些年轻人,都是村中最娴熟的船家,船在他们驾驭下驶得很快。待到太阳完全升起,便隐隐看见水面上一串小洲,反射着金色的阳光,如宝石般熠熠生辉。
丁瑞令船停靠在其中一座小洲边上,打开带来地包裹,取出些药味冲天的布带,一一分发给众人,令他们围在脸上蒙住口鼻,又亲自检查了一番,这才离船上岸。
这些小洲,本是附近渔民们出船打渔时歇脚的地方,同行的年轻渔民大都来过多次,早就习以为常。此时见丁瑞如临大敌的架势,心中暗笑之余,又都有些紧张莫名。
这座小洲地中心,生着一片树林。时值炎夏,林中杂草灌木生得煞是茂密,鲜浓的绿意似乎要滴出来一般,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清冽的香气。
丁瑞对着这树林打量半晌,豁然笑道:“没错,就是这里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