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瑞望着面前这张黝黑而棱角分明的脸孔,初见阿四时的情形浮现在脑海中。那时的阿四,笑意朗朗对答如流,看似比其他渔户精明干练得多,其实不过是个快乐而单纯的年轻人。但时隔短短二十日,他脸上殷勤爽朗的笑容已不复再,取而代之的则是无尽的冷冽与怀疑,以及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若有所思的哀伤。
该是怎样激烈的情感动荡,才能使一个人骤然发生如此巨大的改变?
丁瑞玩味地扬起一边唇角。
阿四怔了怔,别过脸去粗声答道:“我会准备好。”说罢,他将船系好,便要径自离去。
“有些时候,将自己迫得太紧反而不是好事。”丁瑞对着他魁梧的背影,突然意有所指似的淡淡说道,“弦绷得太紧则会断。断了的弦,便只是毫无用处的东西。”
阿四身形一定,慢慢地回转过来,依旧面无表情,只是黑白分明的眼眸中透出凌厉的阴鸷:“你,这是什么意思?”
丁瑞无辜而淡定地粲然一笑,掺杂着阴谋得逞般的狡黠与得意:“你莫要着急恼。=君 子 堂 首 发=我答应过你的事情,一定会办到。”阿四定定地将丁瑞打量了一番,目光锐利得似乎要将他剖开,良久。他忽然生硬地答道:“那就好。记住你的承诺。”说罢,头也不回地大步走了。
“好久没有碰到这么有趣的事情了呢。……想来,好好玩一玩也不错。”丁瑞饶有兴致似地轻轻自语道。只是,深不见底的黑眸中,赫然一抹挥之不去的忧虑。
他轻轻扭头望向湖面,粼粼水波反射着金色的日光,亮得有些刺眼。
同样的日光,也反射在向宽的长剑上。
向宽的长剑一直保养得很好,每次杀人之后,他总会立刻擦拭干净。但不知是不是错觉。人们总是在那银白的剑身上,看到隐隐笼罩的红光。
此时,这柄长剑微微抬起,指着地上的一具尸体。那是一位两鬓苍苍地老者,身体僵硬而微蜷,圆睁的眼中,尽是难以置信的惊恐。\\\Junzitang\\\
“易姑娘,你可知道,他是谁?”向宽轻柔地问道,声音低得仿佛情人间的絮语。
易云飞细细打量着这具尸体。淡淡摇了摇头。
“他是我的叔父。”向宽狭长优美的眸间漾起笑意,仿佛亲手杀掉自己的叔父,是一件很平常且让人愉快的事情。
“哦?”易云飞故意做出有些吃惊的模样,微扬的唇角边。却是毫不掩饰地讥讽与鄙夷。
“三年前,他向我的父亲发誓,会像影子一般追随和效忠沈默。”向宽的温润笑意无懈可击,偏偏盖不住痛彻骨髓发自肺腑的怨毒。
“哦!”易云飞恍然大悟似地点点头。原来,这便是他手刃亲叔地全部理由了。
“易姑娘与沈默。似乎交情匪浅。”向宽的语气不是疑问,而是陈述一项早已笃定的事实。
易云飞没有解释,反而微微歪起头,笑吟吟问道:“所以,向少侠是想说,云飞今日和你的叔父会是同一下场?”
“还不一定,这要取决于易姑娘。”向宽长剑归鞘,笑道:“在下想向姑娘讨一样东西。”
易云飞有些意外地挑挑眉梢:“讨什么?”
所有笑意骤然敛去,向宽清朗俊秀的脸上。骤然笼上让人不寒而栗地杀气。他缓慢而清晰地吐出两个字:“解药。”
他自前番中了毒针之后,虽然性命无忧,体内余毒却一直无法清去。这毒着实阴狠诡异,每隔七天,他的伤处便会泛起难耐酸痒疼痛,快速散布到全身。仿佛被千万只蚂蚁啃咬一般。须满半个时辰方才散去。药石无效。这段时日以来,向宽已被折磨得痛不欲生。
易云飞水眸转了一转。了然地笑道:“原来如此。……这倒没有问题。不过,解药此时不在我的身上。”
向宽没有作声,而是忽然一把拉上易云飞,自顾自大步走去。此时此境,他依旧微扬嘴角,动作一如平日般优雅从容,但粗鲁狂暴的力道却泄露了他真实的情绪。
山路崎岖,易云飞被他牢牢扯住,跌跌撞撞地跟随着。不知行了多久,才在一洞狭窄狰狞的石窟前停下。
“易姑娘,你可知这是何处?”向宽盯视着岩角锋利的洞口,静静问道。
易云飞揉着疼痛到近乎麻木的手臂,冷冷摇了摇头。
“你可听说过玄鹤?”向宽转过脸,眸间尽是猫戏老鼠般的倨傲笑意。
玄鹤,百余年来江湖中最神秘地杀手组织。若将杀手也分成三六九等,玄鹤的杀手,便是当之无愧的帝王。据说,若是被玄鹤接下了买卖,纵使目标是大罗金仙,也断断再无生路。
“哦!难怪。……原来你们是玄鹤的人。”易云飞淡淡一笑。
向宽轻轻点了点头,指着洞窟道:“这里,便是玄鹤惩戒门人的地方。”
易云飞瞟了一眼黑漆漆的洞口:“失敬失敬!如此重地,还真是不同凡响。“哈哈,易姑娘真是风趣!……不过说老实话,在下也很想知道这里面究竟有什么。可惜百余年中,进去地人虽然不少,但还从未见过有人出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