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师刘罡端坐在正中首位,八名随身侍卫依然像影子一样围在他四周。而那个大学士田儒隽,却不知何故压根儿没有出席。
刘罡的脸上依然挂着平和的微笑,他喝了一口茶,悠悠放下茶碗,言道:“丁大人,老夫一向听闻,你这知府治理有方,梅州治安良好有口皆碑。可昨天我们刚刚到来,今天就发生了这样的事,实在是让老夫有点彷徨不知所终啊。老夫不知道,到底是传闻不实呢,还是赶得太巧了……”
丁瑞闻言,忙躬身道:“治下出现如此大案,实在是下官失职。还请钦差大人再给下官一个机会,下官一定全力捉拿凶手,争取早日为死者伸冤。到时下官一定再来向钦差大人负荆请罪,任凭大人处置。”
刘罡却根本不搭理丁瑞的话茬,而是慢悠悠地站起来,绕过丁瑞,径直走到易云飞面前。太师刘罡上下打量了一会儿易云飞,笑道:“久闻梅州金牌名捕易云飞,容姿俊朗风度不凡,现下看来,果真名副其实啊!”说着,把手轻轻搭在易云飞肩头,“易捕头,多大了?”
易云飞目不斜视沉声敛气,微微欠身答道:“回钦差大人,属下今年虚度二十一岁。”
“哈哈,年轻有为!年轻有为!”太师刘罡大笑着拍了拍易云飞的肩膀,又慢慢向自己的座位踱回去,边走边说:“说实话,老夫真是羡慕你们这些有才华的年轻人……年轻好啊,年轻,未来就有无数的可能。而且,年轻人即使犯了错误,也总会有改正的机会……”
言罢,太师刘罡稳稳地坐下,盯着丁瑞笑问道:“……丁大人,你说,是不是啊?”
刘太师这一问,说来实在奇怪,丁瑞虽心下疑惑,却不行于色,只是淡淡地答道:“钦差大人所言甚是。”
刘太师笑着点点头,话锋一转,问道:“丁大人,今天这案子,已令城中百姓人心惶惶,这可不是个好兆头。不知丁大人打算怎么办?”
丁瑞答道:“下官打算广发安民告示,增派治安巡查,同时加紧调查此案,力求早日破案。”
刘太师听罢,摇了摇头:“老夫看来,丁大人的方法,怕只是治标不治本而已。……丁大人,老夫问你,你有十足的把握破此案么?即使有,会需要多长时间?而眼下这梅州城内的富户,早已恨不得举家外迁,他们又能等你多长时间?纵使可以下令禁止,但是民心的流失又如何挽回?”
丁瑞沉默片刻,说道:“依钦差大人所言,确实需要一个万全之策。卑职洗耳恭听大人高见。”
刘太师意味深长地一笑:“丁大人过谦了,丁大人是当今世上数一数二的才子,一定听说过孙武子为吴王训练嫔妃的故事。”
听到这里,站在一旁的易云飞,不由得暗自一惊,心想:好一只老狐狸!看来今天是凶多吉少了!
当年,吴王让武圣人孙武子为自己训练兵将,而训练的对象是却后宫的那些嫔妃们。孙武子于是让吴王的宠妃作队长,然后发号施令,然而那些嫔妃嘻嘻哈哈完全不当回事。于是孙武子当场斩杀了吴王的宠妃。剩下的嫔妃都吓破了胆,无人再敢违背号令。平日里所说的“杀一儆百”,最早便是源于此。
闻听刘太师提到这个故事,丁瑞的眼中也闪出一丝错愕,但还是平静地答道:“卑职愚鲁,还请钦差大人明言。”
刘太师的表情,骤然间严肃起来:“当今清平盛世,梅州居然发生如此令人发指的惨案,不要说丁大人您,连老夫都觉得难以向皇上和百姓交待,这失察失职之罪,是推不掉的了。但念在丁大人是一方父母官,且一直以来治理梅州有方,尚可戴罪立功。易捕头身系一方安危,却玩忽职守,丁大人若不对其免去职务加以惩罚,怎能报皇上栽培之恩?怎能平百姓心中之忿?”
丁瑞深不见底的眼眸中似有风云翻滚,沉吟片刻拱手说道:“钦差大人,大案未破先撤捕头,这恐怕对治安和民心都不利吧?何况易捕头足智多谋屡破奇案,还望大人给他一个机会,让他将真凶抓捕归案,也好将功折罪。”
“难道你这梅州城内,除了易云飞易捕头,就再没有人会破案了?”刘太师冷冷一笑,“只有赏罚分明,才能让皇上和梅州百姓明白丁大人矢志破案造福一方的决心。况且是易捕头失职之过在先,老夫实在是想不通,丁大人为何会觉得如此难办?……难道——丁大人也学那些官场的是非小人,培植羽翼结党营私不成?”
丁瑞和刘太师这边争论的正凶,易云飞的心底,却早已闪过了无数个疑惑:凶手已经让韩夫人流产,并且把责任成功地推到了赵夫人身上,这样一来,阻止赵韩两家联手的目的已经达到,为何还要弄出这灭门惨案?而且这凶手早不杀人晚不杀人,为何却偏偏赶在钦差大人到来的当天晚上动手?自己和刘太师无怨无仇,但是看眼下这架势,刘太师似乎一定要在开始破案之前把自己弄下去,分明是不让自己介入这个案子,这是为什么?另一位钦差大人,那位大学士田儒隽,为什么没有到场?按理说,今天这样的场合,自己身为一个小小的捕头,是不必要出现的,但丁瑞却非要把自己从惨案现场拉回来,这又是为什么?……
易云飞清楚地知道,今天自己不大可能安然无恙了。但是,出于这种种疑惑,她索性站在一旁始终没有做声,只是静静地观察着刘太师和丁瑞的表现。
当听刘太师说到“结党营私”的时候,易云飞清晰地看见,丁瑞脸上浮现出一丝震惊和犹豫。
丁瑞这个细微的神情变化,自然也没能逃过太师刘罡的眼睛。刘太师的语气马上放软下来,叹了一口气:“老夫也知道,易捕头确实是难得之才,丁大人的的心情老夫可以理解。……但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一个人犯了错误,就必须承担相应的责任。好在易捕头还年轻,以后机会多得是。年轻人受些坎坷算不得什么,吃一堑长一智嘛。丁大人,你就不要再犹豫了,尽早决断吧。”
丁瑞低着头,好像是在沉思什么。
突然,他决绝地抬起头,目光已然平静如水,不带一丝波澜,大声说:“捕头易云飞自律不严玩忽职守,致使赵居一家发生不可挽回之惨剧。现免去易云飞一切职务,收回捕头金牌,杖责三十,以示惩戒。”言罢,对衙役一挥手:“拖下去,就在庭中行刑吧!”
左右衙役都懵了,愣愣地站在那里,看看丁瑞,又看看易云飞,不知如何是好。
刘太师见状,微微一笑:“丁大人,看来你的梅州府衙中,兄弟情谊很是深厚啊……”
丁瑞面色猛地一沉,怒喝道:“怎么?你们难道还要本官亲自动手不成?拖下去,给我狠狠地打!”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