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松寨(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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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木瞥了一眼钱婊子,冷哼一声,道:“你也入了万竹山?”钱婊子道:“是,奴家拜了西门盟主为师,也算是万竹山的人了!”桑木不屑得望了西门客一眼,双手合什胸前,宣了声佛号。

    一直站在西门客左近的墨香听他们说话如此客气,哪里还有救人的意思,立时气红了一张小脸,跳开老远,插腰大骂道:“你个臭赖皮,当小爷好骗么!那么一大把年纪,好不丢人!”说着用右手食指刮鼻子讥刺西门客。

    西门客呵呵一笑,右袖一挥,墨香没及叫上一声,身子已平飞而出,嘭得一声撞到一株树上,立时昏死过去。西门客抱拳拱手道:“三师弟,你皈依佛门二十余载,我做师兄的俗务繁忙,一向少见。我见你出门的身法,武功一定又进境了不少,可喜可贺!”

    桑木冷笑道:“西门施主见笑了。我不过佛前一扫地小僧,哪敢和堂堂的西门盟主谈武论道,折杀小僧了。”

    西门客道:“三师弟,我知道当年是我和云娘对不起你。可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云娘也已死了,你还念念不忘,岂不是太执著了?”

    桑木神色一黯,道:“往事如梦,尘缘皆孽,自我身入佛门那一刻起,早了却了这尘世的男痴女怨。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西门客道:“师弟既是尘缘已尽,为何还要劫走雪笙和那幅画?”桑木闻言,不由惊愕,道:“不错,雪笙在我这里,可我并没见那幅《读碑窠石图》。”

    西门客见钱婊子使眼色,立时明白,笑道:“三师弟,我在江湖纵横半生,一把年纪,膝下只有这一个女儿,平时不免娇纵些,得罪师弟处还望莫怪。”桑木道:“雪笙侄女就在屋中,你可以带走,不过那个小子你不能动。”

    西门客略一沉吟,道:“也好。钱护法去请出小姐。”眼睛不经意地眨了两眨,又道:“你明白了。”钱婊子是开妓院的出身,使手段动小性乃是他的拿手好段,说道:“是。”说罢,踏着碎步走到屋内。

    尹天行本来闭着眼睛,暗运内力疾冲周身被封的穴道,听到是西门客,不由吃了一惊。他曾在泰山上偷听得西门客假扮黄琏,谋篡了正气帮的帮主之位,又设计了铁扇盟血洗泰山派的阴谋,知道此人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若让他知道自己在这里,是绝难活命的了,但转念一想:“人孰无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司马迁这话固然是不错的,可我若是这么死了,哪里有什么泰山鸿毛,怕是连一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这般想着,心下黯然,想起小时和师父在华山试剑亭传习武功,经常被师父打得连床都躺不下,后来又被同门师兄弟嘲弄讥讽,也从没落过一滴眼泪,可此时再也忍不住,大滴的泪珠滚滚而下。泪水流过,……

心性反而更坚毅起来,将心一横,满胸豪气:“死就死了,怕个什么,我就不相信,我尹天行堂堂七尺男儿,就这么死了?”

    数日来积郁在心中的烦闷扫去了大半,睁开眼睛,正见钱婊子从门外走进屋来。

    钱婊子走进屋来,并不再向前,猛地身子急转,按在手中的三枚青蜂针甩手打出,分击桑木的脖颈、后心和大腿,身子却急向右跃开。

    尹天行暗叫:“不好,桑木和尚也让西门客这老贼暗算了!”还没待他出言提醒,只见桑木长袖一兜,尽数将那三枚青蜂针收了去,一掌将钱婊子击出丈远,大声喝叱道:“卑鄙小人,你……”

    “还”字还没说完,只觉劲风从后扑来,西门客一剑已然刺到,剑尖微颤,恰似一六瓣梅花,将桑木周身三寸都罩在一片剑影之中。

    桑木身子向后疾退,每退一步,推出一掌,他接连退了三步,同时连推出三掌,只听屋门处凭空嘭嘭之声不绝,木屑横飞,门庭正中悬挂的写有“松鹤堂”的横匾也被震落下来,恰落在两人中间。这一片横匾哪经得住两股劲力的拉扯,咔得一声扯成七八片木屑。

    桑木本来经脉受损,内息不顺,这一招“长江三叠浪”乃是竭尽全力一击,三掌打完,已退到墙边,只觉全身内息逆转,在各大经络中四处乱窜,胸口烦恶之感大盛,再一丝力气也使不出来,身子一歪,颓然坐到地上。

    西门客受桑木这拼死一击,也好不到哪里去,提剑退出两丈之外,吐出一口黑血,耳中翁翁作响,盘坐在地上运气调息。

    尹天行被封住的六处穴道已被他强运内力冲开了章门、曲池、环跳、哑穴四处要穴,虽不能行动如常,起身走路已然无碍,心道:“西门客和钱婊子都是歹毒之人,待他们还没恢复过来,还是快走为妙。”以手扶墙,勉强站起来。

    雪笙正暗为父亲担心,见尹天行起身要走,忙道:“天行哥,你……没事吧?”

    尹天行叹了口气,道:“西门小姐这么叫,我一个无名之辈,可实在当不起。”雪笙本知道他知道自己身世会如此,可猛一闻言,真若一晴天霹雳,心口生痛,还要再说,可又不知能说什么,只两串泪水滚滚而下。

    却见尹走开两步,停了下来,将斜倚墙角的桑木和尚背起,道:“这位伍先生没半点武功,也对令堂没什么危胁,看在上天有好生之德的份上,别太难为他!”说罢从钱婊子身上跨过,绕过西门客,穿过树林,一瘸一拐地向山上走去。

    夏雨过后,山坡湿滑无比加之藤缦缠绕,怪树支离,尹天行虽在华山长大,小时也时时爬山游戏,走起来却也颇为吃力,手脚并用,连摔带爬,好不容易才过了一个山坳,却听身后有人大声道:“呦,在那儿了,臭小子,你别……

跑!”

    尹天行回头望山下一看,不由惊了一身冷汗,却是钱婊子蝴蝶采花般纵跃而上。暗道:“这可糟了,我神机、鱼际两道穴还未解开,让他追上,是决计打不过的。”正为难之际,忽得灵机一动,抓紧桑木和尚,矮身掩着葱茏的长草大树,反朝山下走去。

    钱婊子当桑木与西门客相斗时,本欲上前夹击桑木,岂知高手过招,全身经脉流转,鼓涨御外,除非内力与他相差无几,否则非死即伤,还亏钱婊子内力已有小成,掌击到离桑木一尺处,只觉着手火热,一股绝大劲道贯臂而入,身子便震飞了出去,以后桑木使出“长江三叠浪”,和西门客两败俱伤已全不知晓。

    待醒转时,见西门客盘坐院中,脸色惨白,却不见了桑木,就是用屁股想他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忙奔到西门客身前,道:“盟主……”

    西门客提气吐出一口黑血,脸色转和,道:“钱护法,去后山追尹天行!”钱婊子道:“那你……”西门客道:“我没事,快去!”钱婊子长身立起,道:“属下遵命。”说罢拔腿向后山奔去。

    钱婊子奔到山腰,果见尹天行背着桑木正欲夺路而走,大叫一声,施展轻功急追而上。可他万没想到当他奋力上山时,尹天行却折路而回,隐身在一块巨石之后。尹天行见钱婊子站在适才自己所立之处,拔目四顾,不觉暗暗好笑,自被逐出华山派以来,很久没笑得这么畅快了。

    见钱婊子向西南方奔去,暗松了一口气,将桑木和尚放在石后草地上,集了少许露水喂桑木喝了,道:“你这大和尚也不容易,和我算是同命相连了,你抓我,我救你,呵呵,你可划算得紧呢。不过我这点内力可治不了你的内伤,是死是活,就看天命了!”也不敢生明火,仰面也躺了下来。

    此时天色渐昏,远树近草影踔踔的像无数个守望归人的怨妇。尹天行看得出神,晃然耳旁有个清翠的声音道:“尹大哥,是你么?”尹天行微一愣,翻身坐起,叫道:“清妹,清妹!”可举目四望,哪里有郭清的影子,只一轮圆月当空照下,淡淡月光洒得四周都下了霜似的。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