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西鹫又看了看他的右手边,那里本来由破碎的城墙砖自然形成的制高点也告消失了。同样是一枚榴弹,一声爆炸,三个皇军士兵连同他们的机枪一起被灭杀了。他不可置信的倒吸一口凉气,必胜信念登时烟消云散。如果说之前的火炮急袭证明了支那炮兵很专业的话,这两次炮击则告诉他,支那人的一线部队中也不乏迫击炮高手。
蔡宏光不负“大炮”之名,在突袭战中一战成名以后,现在再次发挥,仅用三炮就干掉了安西大队设置在废墟制高点上的两个压制火力点。敌人的机枪哑巴了,刑十四大喜,他挥枪狂呼道:“兄弟们,冲上去,冲上去!把小鬼子赶出去!”
“杀啊!”战士们奋勇向前,居前的三个人同时扣动扳机,三支卫青式突击步同时开火,对面的鬼子登时倒下了一大片。
左安全侧耳听了听,然后对蔡宏光竖起了大拇指:“厉害,真的只开了三炮!”
蔡宏光开炮前发过狂话:“我只要三炮,你们信不信?”
三炮打两个火力点,而且只能凭屋顶上的观察手提供大概的数据,左安全即使衷心希望如此,也觉得蔡大炮有吹大牛的嫌疑。谁知道他却真的做到了。蔡宏光咧嘴笑了,手一伸:“长官,那就赏支烟呗!”
“行,这半包都给你了。”
左安全很慷慨的将上衣口袋里的那包“长城”掏出来甩给他。
安西鹫怒不可遏,他挥舞着指挥刀,狂喊着:“冲锋冲锋,”忽然,他听见右侧战场传来了剧烈的连绵爆炸声,不禁吃了一惊。“八格,支那人展开反攻了?”他骂骂咧咧的转过头看过去,然后目瞪口呆陷入痴呆状。
一股黄色的烟雾腾空而起随风飘散,附近的日军纷纷躲避。他发现烟雾正向自己身后的浅井大队飘来,立刻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何事。“撤退,撤退!”他忽然嘶声尖叫起来,然后带头转身就跑。
大队长的异常表现惊动了四周的鬼子,大部分鬼子赶紧跟着掉头就跑,有鬼子看到了那片黄色烟雾,立刻惊惶的大叫起来:“毒气弹,那是毒气弹!支那人使用毒气弹了!”“毒气弹”就好像一只突兀出现的疯狗一样,闻声色变的小鬼子撒腿就跑,安西大队的进攻序列登时大乱。
日军忽然莫名其妙的退却让刑十四感到莫名其妙,不过这是痛歼鬼子的机会,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的,他来不及多想,大叫着:“追上去,杀!杀!”带着兄弟们勇敢的杀上,不到五分钟就将日军赶出了那片废墟。
左安全走出了巷口,他看见日军狼狈的撤退,感到十分惊奇:“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人能够回答他,战士们都以为是自己打跑了小鬼子,一个个斗志昂扬跑得飞快,生怕没机会开上一枪放倒个把个鬼子。
西门外的鬼子潮水般退了出去,崔志国看得莫名其妙的,他使劲的挠了挠额头,百思不得其解。他喊住通讯员小崔,指了指前方的城楼:“上去把左孝叫下来,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左孝被小崔从城墙上搀扶下来,他的双眼都哭肿了。小崔看到了日军迫击炮阵地上的惨象,看到了那些摔落城下的无畏战士,他同样很难过。凑到崔志国耳边,他轻声说:“团座,应该是小鬼子的毒气弹被郭排长他们引爆了,现在西门外的鬼子正在全速撤离。”
崔志国吃了一惊,然后本能的摸了摸背后背着的防毒面具。他想起什么,问道:“小鬼子不是也配备了防毒面具的吗?”
“不知道为什么,团座,是不是向师座汇报一下情况?”
小鬼子配备了防毒面具还要撤离战场?这让崔志国意识到了此事的非同寻常,不禁变得忧心忡忡起来。他甚至担心,日军之所以后撤就是要拉开距离好方便使用毒气弹以免造成误伤。日军使用毒气弹之类的违禁武器并不是什么秘密,所以第五战区在李宗仁的要求下,参战部队都配备了防毒面具,其中有一部分还是郭达他们从广州带过来的呢。台儿庄的情况很特殊——台儿庄太小了,崔志国不敢想象,一旦日军大规模使用毒气弹的话,那么台儿庄这一仗国军方面就没办法到了。如果日军真要使用毒气弹的话,几许坚守在这里除了送死没有其它意义了,他认真的想了想,决定去找郭达拿主意。
他让小崔立刻传达下去:所有人都检查一下防毒面具并做好佩戴的准备,然后他找到副团长李毅,让他顶替自己指挥一下部队,他则急急忙忙的跑向了郭达的临时指挥所。
学一师和山地师出征徐州,名义上属张自忠指挥,两个师互不统属,实际上郭达享有实际的指挥权。也就是说,逢到重大决策,黄海福一干山地师的将佐将要听他的调度。权力和责任是对等的,正因为此,他除了密切关注着西门的战事,同时还要注意其它各部队的情况。
突袭战结束以后,考虑到日军航空兵很快就会降临战场,郭幕仪带着坦克部队立刻过河撤退。不过纵然如此,他们还是被日机追上了,遭到了尾追轰炸。幸运的是继光型坦克装甲厚重,非重磅炸弹不能摧毁,而日机的负载能力有限,一架轰炸机也就能携带两枚重磅炸弹,这一次出动的规模又有限,所以坦克部队历经鬼子战机半个小时的尾追轰炸,最后仅仅损失了三辆,坏了一辆,几乎没有影响到战斗力。坦克部队安全的脱离战场一度让郭达安心不少,而他现在最担心的则是霸王旅的安危——
霸王旅和27师奉李宗仁的命令留驻运河东以后,那就意味着他们随时都要重返战场,甚至要扮演郭幕仪部的角色,再次突袭日军。可以想见的,一旦51军渡过微山湖、大运河出现在矶谷师团的后方,矶谷师团有被截断后路的危险,肯定会让柜体旅团前来台儿庄接应。那么,李宗仁为了保证51军对矶谷师团有足够的威慑力,肯定要让霸王旅和27师将要承担牵制该部日军的责任。可是,柜体旅团有两万余兵力,矶谷师团有四万余,再加上濑谷支队和安腾师团残余兵力,郭达非常担心霸王旅反而有被日军反包围的危险——“李司令太着急了,我们的兵力现在还处于劣势,他就想完全掌握战场主动了,这怎么可能?一旦霸王旅和27师在运河东发生意外,那么台儿庄东南方向就没有部队能够阻挡他们沿运河南下了,如果蚌埠一带的日军再杀过来,徐州局势将极有可能变得不可收拾,”他正和徐大林趴在战区地图上分析着局势,崔志国急匆匆的走了进来。他进门就嚷嚷道:“师座,参谋长,大事不好,西门出现紧急情况了!”
郭、徐二人从地图上抬起头来惊讶的看着他。徐大林问道:“志国,发生什么事了?”
崔志国因为担忧,脸色都变成了苍白色,他急切的说:“矶谷廉介要动用毒气弹了!”
“什么?”郭、徐二人大惊失色。徐大林的眉头深深的皱起,问道:“此事确信吗?”
崔志国叹气苦笑,然后将突击队无意引爆毒气弹的事情说了出来。
郭达轻拍脑门大叹侥幸,说道:“志国是福将啊,幸好现在是西北风,不然的话后果不堪设想。看来矶谷廉介早就想动用毒气弹了,可是因为风向不对迟迟没敢下手,然后郭正德正好误打误撞的引爆了——这事非同小可啊。老徐,看来我们得重新调整西门防御了。”他问崔志国:“西门外的日军是不是全部撤退了?”
崔志国点点头说:“我看西北门的鬼子待会肯定也要撤,这毒气好像是芥子气,防毒面具根本不起作用啊。”
徐大林:“赶快把这一情况汇报给战区司令部,另外,立刻向李品仙将军通报这一情况。他们的防毒面具比我们的差,更要加强这方面的防备。实在不行的话,我们也许要主动放弃台儿庄防线了。”
郭达另外想起一事,说道:“矶谷廉介如果真的大肆使用毒气弹的话,哪怕他还只余一门大炮,对于河西的炮兵都是极大的威胁。得赶紧和李践联系,让他们立刻转移阵地。”
徐大林站了起来:“我这就让通讯连发电。”
崔志国问:“师座,是不是把我们的人也适当的朝后面撤一撤?”
“等等再说,擅自放弃防线后撤,这可是要上军事法庭的。”
“可是——”
“志国,你先回去,我尽快拿出应对办法来。”
“好吧!”
李宗仁接到郭达紧急拍发的电报,和白崇禧两个人看了又看,对原先的计划产生了动摇。毒气弹太可怕了,特别是芥子气。这种能够通过皮肤渗入人体的毒气使得防毒面具成了摆设,而一旦被郭达一语成谶的话,第五战区现在在台儿庄战场上的兵力优势将荡然无存。
“于学忠到哪里了?”李宗仁重新趴到了地图上,问白崇禧。
“他之前的电报说,今天天黑前一定可以通过微山湖。”
张自忠在泥沟和滕县之间比划了一下,说道:“不让他们去泥沟和南北洛了,改打滕县怎么样?”
白崇禧沉吟了一会,问道:“你想将矶谷的老窝抄了?”
“我有一个设想,郭达他们摧毁的那批毒气弹有没有可能是矶谷廉介随军携带的全部?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三五天之内,矶谷师团根本别想攻陷台儿庄。如果矶谷廉介还有备量,那我们再派51军过去,那也是羊入虎口于事无补。滕县是矶谷师团的屯驻地,其辎重物资肯定囤积在那里,先把滕县拿下,就能够将毒气弹的危害降低到最小。滕县被我们打下来以后,即使台儿庄被日军拿下,他们担心后路被抄,肯定不敢立即进攻徐州,这有利于我们作出新的调整。”
白崇禧摇摇头,坚定的说:“德邻,我不同意你的计划——这样做风险太大了。台儿庄不能丢,台儿庄丢了,日军一泻而下,徐州怎么办?如果矶谷廉介手上有足够的毒气弹,他把毒气弹用到徐州战场上我们怎么办?于学忠必须去打泥沟和南北洛,只有这样才能缓解台儿庄正面战场上的压力。我们当务之急,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将矶谷师团的毒气弹给摧毁掉。于学忠只要威胁到矶谷师团的左翼和后路,矶谷廉介肯定要率军反扑,这样一来,霸王旅和27师就有了机会。让刘书荣和黄樵松找一个机会组织精干力量杀进矶谷师团腹地,摧毁其毒气弹是当前最为保险的办法。柜体旅团已经到了邳县,如果日军的最终目标还是徐州的话,柜体生玉肯定会率军从台儿庄以南寻找机会渡河,我看,是时候展示我们所有的兵力了——日军进攻徐州,占据这个战略要地是一个目的,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抓住我军主力予以歼灭。我们提前把手上的所有底牌翻出来至少有两个好处,一是让矶谷廉介和安腾利吉等人无所适从,不知道先从哪里下口为好,二是可以掩护刘书荣和黄樵松在河东的动作。我一直坚持,与其将日军放进来在徐州决战,不如在台儿庄决战。所以,即使矶谷廉介疯狂的使用芥子毒气,我们也能迅速的从河西派遣援军进驻。台儿庄一战,巨大的伤亡肯定是免不了的,但关键是看我们能不能够再歼其一部,只要霸王旅和27师能够在河东站稳脚跟,这是非常有可能的。今天凌晨一战,日军的损失最少在四千以上,再来这么一仗的话,即使丢了台儿庄,我想日军也无力西顾,那我们的徐州战略就达成了——德邻兄,你认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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