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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帝国首都,神武关。我看书_斋
二月天气,春事撩人,渠边的杨柳争先抽芽,给灰沉沉一片的山城点缀上鲜嫩的绿。更有桃花斗艳,照着来往的行人。那含苞待放的少女,那风流倜傥的青年,他们的脸上,仿佛都被染上红晕。这是爱情发芽的季节,就连路边的小猫小狗也不例外,它们总是成双成对的。
伍月晴却是孤独的。她一个人走在石板街上,撑着素白的油纸伞,把绵绵细雨挡在外头,也把满城春色挡在外头了。“这春色究竟不如河尾的确切、动人”,她想。她又想:“即便河尾又如何了?还不是一片孤单且乏味的绿?”
河尾,是指鄂伦苏河的入海口一带。鄂伦苏河发源于沃伦索山脉北部及喀隆雪山西部,一路流经西帝国北部(曾经它也是白圣国和西帝国的交界线),蜿蜒至东帝国境内,最后流注入海。入海口一带形成了广阔的水网地带,每年春天,湿润的海风携着大量的雨水,把土地浸润得绿油油的。
伍月晴的大陆魔法师工会总部就驻扎在河尾地区的滨城。自从她四年前接掌魔法师工会以来,日事繁忙,余暇还要修炼,根本没有工夫去留意春去秋来的逸事。
此次她来神武关,是奉了叔叔卢斯彼尔的密旨潜行过来的。临行前,卢斯彼尔告诉她,她会先跟一个名叫“多菲克”的人会面,然后一切事情听从多菲克安排。
准提道七十一号,就是她的目的地。这是一座不大不小的院子,院子门前挂了一个麻布袋,显示出主人是米商。然而只是麻布袋而不是木桶盖或者金穗徽章,又说明了主人并非很大的米商,而仅仅是供货给普通民众的小米店。
当然了,还用着这种标示方式的,证明主人还是个很传统很保守的米商。自五年前起,约克本以仁爱社为根本,成为仁爱商行,进而大力进军其他行业,其中也包括了粮油业。其后,他旗下的米行和骥附其下的米商都统一使用了行业标准:以一个两尺大小的锡制方形牌子作标识,上面刻有三杆麦穗的是全国销售的米商,两杆麦穗的是全省销售的米商,一杆麦穗的是全城销售的米商,没有麦穗而只有一颗硕大的谷子的,是零售的米行。这些年来,约克本利用资本优势,吞噬了大陆上四成的粮食生意,这是题外话。
伍月晴推门而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院子里头那台一个多人高的大秤,还有秤子附近地面上散落的谷粒。两个衣不蔽体的孩子刚把地上的米收拾了一些,见有人来了,吓一大跳,连忙把装着谷粒的袋子塞进怀里,跑到墙边,爬墙逃跑。由于受了惊吓,他们手脚变得不甚便利,一慌张,其中一个蓝色衣服的孩子从墙头掉了下来。伍月晴连忙施出一个风系魔法,把他接住。
“姐、姐姐……我……”那孩子还留着一行鼻涕,神色惊惶。
伍月晴柔柔一笑,道:“别怕,姐姐不是来抓你们的。”
她走上前去,俯下身子,伸出手,抚摸着孩子的脸庞和脑袋。孩子逐渐震惊下来了,却不由自主地、两眼水汪汪的、就要掉下泪来。伍月晴捡起先前掉落在地上的米袋,又顺手使了个魔法,把地上的谷粒都收进袋子里。她把袋子塞进孩子怀里,拍着他脸庞道:“姐姐等下用魔法送你到外头,你不用慌。”
孩子点了点头,露出一个纯洁的笑容,问:“姐姐,你是神术士么?”
伍月晴微笑着点了点头。
孩子又问:“姐姐,神术士都是杀革新狗的英雄,是不是啊?”
伍月晴闻言一窒,问:“这是谁告诉你的?”
孩子道:“......
我妈妈,我妈妈告诉我的。她说,我爸爸就是被革新狗杀害的。革新狗搞出那些个魔机,就是为了把全大陆的人变成他们的奴隶。我又听人说,唯有神庭的神术士,他们才是抵抗革新的英雄。姐姐,你说是不是啊?”
伍月晴默然了,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自从紫月和恺金正式联手之后,革新的势力已经正式在国家的层面中取得地位,魔机武器的强大更是使革新势力获得了与保守势力叫板的资本,于是以帝国为首的传统国家开始大力打击革新。以帝国为例,卢尔亚达陛下已经下令解散魔甲重装军团,废除与魔机有关的所有研发项目,禁止领土内的魔机流通。取而代之的则是“神术”,卢尔亚达似乎非常信任阿什,不但把军权交给了他,还任由他在国土内发展宗教。
当其时,阿什控制了教皇夏贾尔,教权在手,他已经把神庭的教义进行了大幅修正。这还是来源于当年他讨伐白圣国失利的教训,那次的失败让他认识到宗教力量的强大,他才下定了决心,让神庭走入千家万户的。而神术士正是他近年培养出来的力量,他从神庭的术法中厘选出一部分威力适中、易于修炼的神术,交给忠信于神庭的信徒修习,这些信徒就成了神术军团的一部分。神庭的神术不同于魔法,它对修炼者没有先天体质的要求,只需要一枚虔诚的心。
如此一来,西帝国已经很有跟神庭政教合一的趋势。当然,帝国之内也有反对声音的,宰相尼贝克就非常反对神庭这一套,他主张继续发展魔机,但可以把名字换一下,并且对革新势力及魔机工会所研发的魔机进行舆论上恶性渲染,云云。两派就此问题争论不休。
伍月晴此次来神武关,她虽然没有被告知所为何事,可出发之前她也猜到了几分,很可能是为现在神武关的党争。
曾几何时,她也是坚定的革新派。后来人事变迁,她离革新越来越远了。如今的她,每天起早贪黑地工作,可她为的是什么呢?报父仇?为国效劳?还是为了忘记“他”,忘记那段纠缠不清的恩怨情仇,“可他还在革新那一方的”,她想。而后她看着眼前这孩子,孩子的神情有些畏缩了,想是见她许久没有答复,心里惶恐着是否触犯了“高尚的神术士大人”。
伍月晴又想起了东帝国境内的万千民众,那一张在春天里带着希冀、在秋天里满怀喜悦的脸庞……对了,还有自己的家乡,自己出生的地方。半年前不是回去过一次么?虽然连年的战火改变了许多,可自己和母亲从小生活的屋子还在的,那门前徜徉的流水,还槐树荫下的小秋千,还有那勤劳朴实的、幸运逃过了战火的邻居……“不!不为他,也不为国家和派别,我只为那千千万万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老百姓而努力着”,她想。
“姐姐……您,您生气了吗?”孩子嗫嚅着问。
伍月晴笑了笑,把身体又俯下了一点,亲昵地抚着孩子,说:“姐姐不生气,姐姐怎么会生气呢?姐姐告诉你呵,革新派不是大坏蛋,神术士也不是大坏蛋,有那么一天呐,大陆没有战争,大陆不再有离别和伤逝,大陆也没有坏蛋了……”
她刚说了一半,忽然墙角上冒出一个小脑袋,正是之前翻墙逃去的孩子。那孩子穿着红衣服,张嘴就道:“哇!长脸大姐姐啊!”他又冲蓝色衣服的孩子道:“喂,李唐,你还不快逃,多明各那狗爷子会发现我们的!”
他话音刚落,房间里就冲出一人。此人身材短小,穿着明黄色大褂,面相丑恶,正是店主多明各。他提着木棍,一边冲过来,一......
边怒吼道:“小贼子,又来偷米,找死!”
伍月晴转过身去,略有不豫之色,正要教训此人。却不料,她身后寒光暴现,红衣小孩突然发难,以手中的机簧射出高速的银针,直取伍月晴后脑!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