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方十二里处。丛林间被清出大片空地，一帮五彩锦衣人和一帮红衣人遥相对峙。双方都有人挂了彩，看来是刚刚激斗过。
“你，有罪。”
“奴家有理。”
“你，也有罪。”
“奴家们都有理。”
“神曰：‘妨碍神之裁决的人，统统有罪’。”
“我们红花山的人做事，永远有理。”
……
当伍月晴一行人赶到时，看到的正是上面一幕。
秃子道：“嘿，你们说这两拨人，哪拨是疯？哪拨是傻？”
臭头道：“左疯右傻。”
死皮道：“左傻右疯。”
臭头道：“你别老跟我唱对角好不？”
死皮道：“我是用真情实感说话的好不？”
“都别吵了！你们俩想死啊？”伍月晴发飙了，她没发现她自己才是说话最大声的人。
“什么人！”红衣、锦衣双方同时警觉，眼睛扫向灌木丛。
伍月晴心理一阵发寒，条件反射地缩进树丛里。
沉默……
寂静……
“当当当——”三声震耳欲聋的金属撞击声在灌木丛中传出来，把所有人吓了一大跳——老斧头出场了！
“嘿嘿嘿！各位帅哥美眉，俺们是途经此地的观光游客，为了呼吸大自然的新鲜气息、领略大陆各地的奇异风光，一不小心迷了路。你们继续哈，继续，不用管俺。”老斧头敲着板斧说道。他摆上自以为最纯洁最亲切的笑容，殊不知他现在的表情活象个打家劫舍的恶棍。
“啊——是你！污辱神的恶魔！”锦衣人中走出一个熟悉的面孔，正是断六。
红衣人中也走出一个首领模样的人，问道：“奴家是男人，你说的美眉是指谁啊？”他边说还边伸出纤纤玉指，抚挽着云鬓。
老斧头艰难地吞了吞口水，道：“其实是这样的，各位：我是恶魔，他们是神，你们是男人，我说的美眉不是神，神不是你们，你们又不是恶魔，他们又不是美眉，你们明白了没有？”
“不明白。”
“不明白没关系，想明白了再来找我，再见，走好，一路顺风。”老斧头边走边退，最后招呼其他四人飞也似的逃去。
“神曰：砍死他们！”神庭的锦衣人急追过去。
“统统不许走，还奴家一个理！”红衣山那帮红衣人也不甘落后。
三拨人追追逃逃，消失在远方。
……
另一边，斗篷社总部。
约克本今天心情非常“好”，“好”到见人就想砍，只因为卡南对叶雪红说了十个字：你的病可用离魂草医治。
约克本身为斗篷社社长，他当然知道离魂草是唯一的治病良方，然而他现在正是需要这东西帮自己解决眼前的困局。为此他还送了卡南一大堆价值连城的药材，特地关照卡南不要多嘴，在他的想法里，卡南跟斗篷社渊源甚深，又受此重贿，该不会偏帮叶雪红了。哪知道卡南当时……
答应得蛮爽快，掉转屁股就把事实真相跟叶雪红和盘托出。
约克本质问过卡南，然而后者的回答很经典：“若我当时不答应保密，你说不准会杀人灭口，至少也来个软禁什么的；可现在我说都说了，你拿我怎么样？难道你要跟卡门开战么？”
无赖！真正的无赖！
约克本是抓狂了，然而在这社内斗争白热化之际，约克本只好忍了。
当然，约克本并不是那种遇事容易退缩放弃的人，他还抱着一点希望，于是屁颠屁颠地跑到叶雪红房间里，做后者的思想工作。
……
半个小时后。
“什么？无阳峡谷？”暴怒的声音掀翻了屋顶，把整座四合院都震得一抖一抖的，惊起了一片麻雀，也吓死了三十七只横梁上的老鼠。
“哎！干嘛生那么大的气啊？动气伤肝，震坏了房子又破财，多不划算。”叶雪红修着新冒出来的胡子渣，慢条斯理道。
“叶！雪！红！你！不！要！耍！我！”约克本额头上的青筋左三下右三下象跳拉丁一样。
“谁耍你？你又不是猴子，耍你干嘛？”叶雪红撇了撇嘴，又似乎想起了什么，从抽屉里翻出一个小盒子：“你想当猴子啊？这盒是胭脂，你把屁股抹红了就行。”
约克本劈手夺过盒子，在手上搓成粉末，却忽然不生气了。他坐回凳子上，有气无力且略显嘶哑的声音道：“无阳峡谷，你告诉我你的离魂草在无阳峡谷！大陆上谁不知道离魂草就在无阳峡谷出产？”
叶雪红停下修胡子的活，“呵呵”一笑，说：“第一，我没说假话；第二，大陆上也不是谁到知道离魂草产地的，至少猪猡兽就不知道；第三……”
“没有第三了！”约克本粗暴地打断叶雪红的调侃。他脸容又开始扭曲，却努力压着声音道：“无阳峡谷，传说中‘一万人进去死两万’的超级凶地，多出来的一万是人死了之后变亡灵再死一次！你这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
叶雪红神色依然，扬了下眉毛道：“呵，好象我从来没说过我有离魂草，是你固执吧？”
“好，谈论这个已经没意义了，我想知道的是，你还有别的吗？”约克本忽然彻底平静下来，脸色却很冷很冷。
他已经下了决定，倘若叶雪红说不出更好的建议，他会立刻把他灭杀，就是得罪卡南也不管了。
叶雪红整了整衣服，正色道：“现在的情况是：你需要离魂草，我也需要离魂草，而我们手上都没有，所以我们必须合作。”
“合作？怎么合作？去帝国皇宫偷还是去峡谷送死？‘飞天神偷夜探皇室秘库’？‘天地英雄勇闯死亡绝地’？听起来很有噱头哦，是写小说还是拍帝维？再说你一个废人凭什么跟我合作？”约克本的神色越来越冷。
叶雪红依旧不慌不忙道：“上古时……
候，有位智者叫诸葛亮，有一次他主子被邻国邀请，因为各种政治上的原因不得不赴会，于是诸葛亮……”
“打！住！老子没兴趣听故事，麻烦你说重点！”约克本紧攥着拳头，看得出他压抑得很辛苦。
“唉！不听就不听嘛，干嘛那么凶呢。我们合作的关键就在这里。”叶雪红伸出手指，蘸了点茶水，在桌面上写了“行为艺术”四个字。
“行为艺术”？约克本陷入了沉思。他又想起了前几天叶雪红在通道里跟他说的一番话。
叶雪红神色怡然，有一口没一口地呷着茶。
天，渐暗了……
－2－
入夜，叶雪红跟约克本外出，空荡荡的房子里悄无声息。
突然，门被轻轻推开，一道娇俏的紫色身影闪了进来，她蹑手蹑脚地走到桌子前，在叶雪红手指画过的地方看了又看。良久，身影消失在门外。
半小时后，神武关内的某间小民房里。
紫衣女子轻手掩上了门，走到纱帐前，语气略显黯淡地说：“姐，我打探到了，是‘行为艺术’四个字。”
纱帐里响起了冷漠的女声，那声音好熟悉，竟然是龙牙酒馆二楼房间里的那位神秘女子，一直布局陷害叶雪红的女子。
她疑惑地道：“行为艺术？行为艺术……妹子，你确认你没看错？”
紫衣女子垂下了眼帘，轻叹一声道：“妹子我还不至于连这四个字都不认得，如果姐你不相信的话，我也无话可说。”
帐中人似乎感受到紫衣女子语气不善，冷哼了一声道：“妹子，你还是抛弃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吧，姐是为你好，你知道吗？叶雪红，他当年杀害了我们白魔宫多少革新志士，即使我不出手，老天爷也容不下他。”
紫衣女子默然了，只轻点一下螓首，道别一声，转身离去。
……
街上很热闹，是新年快到了，家家户户都在准备年货。小孩子抓着母亲衣角，撒娇要买糖果；三五少年，男男女女，许是青梅竹马的情人，许是感情深挚的兄弟姐妹，他们都嬉笑着，在大街上流连忘返。
紫衣女子独自在繁华中游荡，她的心突然好空虚似的。
“卖花呐——”街角的小女孩衣衫单薄，挂着两行鼻涕虫，竭力叫喊着。越是人面如花的时节，她们越是辛苦，可这也是她们一年中唯一可以填饱肚子的时候。
“先生，好鲜艳的玫瑰花呐，要一朵不？”小女孩跌跌撞撞地追着一位看起来非常有风度的年轻贵族身后，她料想这样的公子必然是赶赴约会的，料想至少也能卖掉三两朵，那么明天就可以吃上一碗稀饭了。
然而年轻贵族却似乎心情很不好，一甩袖子把小女孩推倒在地，扬长而去。
街上的行人对这种司空见惯的事情自然不会多加留意，确实点说他们还讨厌这样的小女孩，认为她们在涂……
鸦城市的风景。
温软的玉臂从后方伸过来，扶起小女孩，为她拍净身上的尘土——是紫衣女子。
小女孩略显慌张地往后缩着身子，在她概念里，这样美丽高贵的大姐姐是不应该跟自己靠得太近的。
紫衣女子却是善解人意的，并不过于亲昵，只用她温柔的目光融化着小女孩心中的酸楚。
那是怎么样的一双眼睛啊！那是一双会说话的眼睛，一双象情人的指掌般轻抚你心灵的眼睛，一双象母亲般的能给你温暖和安适的眼睛。
小女孩一瞬间迷糊了，她眼圈一红，便扑到紫衣女子身上，“妈妈——”她哭喊着，尽情宣泄着从小到大所受的酸楚。
紫衣女子先是错愕，不过很快就释然了，她也是过来人，她能理解：小女孩是情绪过于激动以致出现幻觉了。
紫衣女子并不介意，她一脸的怜悯，轻柔地爱抚着小女孩的背，丝毫不在意路人投来奇怪的目光。似乎在这一刻，她才可以彻底忘掉那些恼人的事。
突然，平淡的话语声从她身后传来：“蝴蝶姑娘，在教你的孩子忆苦思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