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玉琦揉着眉头,眼中满是血丝,坐在窗前神情疲惫的看着外边凋零的荷塘。已经四天没合眼了,却没觉得有一点困意。喝了口手中已经凉了的浓茶,他回头看了看睡在上的人,发现他颤抖着胳膊想坐起身,连忙放下手中的杯子,快步走了过去。
“爹,怎么起来了?”把枕头垫在他身后,对于自己没发现爹已经醒了,顾玉琦有点懊恼。
“玉琦,不是让你去歇着吗?”顾海生靠在枕头上,虚弱的说。自从自己生病以来,这孩子就没好好睡过觉。
“爹,我不困。”顾玉琦晃了晃茶壶,发现已经空了,叫在门外守着的丫鬟去换热茶之后,折返坐在边。
“你呀,总是不知道照顾自己,这样下去,爹死了也放心不下呀。”
“爹,你别胡思乱想了,”顾玉琦皱皱眉,不明白爹怎么突然说这些。“只要你好好吃药,孩儿已经让人去请人称‘赛扁鹊’的展大夫了,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我的身子我知道,我是好不了了。”顾海生困难的喘了口气,明白自己时日无多,必须要把该说的话说完。
“爹--”这时热茶送来了,顾玉琦连忙倒了一杯递过去。
“你先听我说完。”顾海生摆摆手,“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单纯,太没有防人之心,又喜欢游山玩水,以前爹都由着你;现在爹的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了,你可不能像以前那样,要好好管着咱们家的产业。”
“爹,那些事情都有大哥呢,你不用担心。”顾玉琦不以为然。
“唉,”顾海生摇着头叹气,没再说下去。自己怀疑的事情还没有得到证实,还不好说什么,希望这破败的身子能撑到那时。“玉琦,你扶我到窗前看看。”
“还是算了吧,爹,”爹的意图自己又怎会不知?“等你身子好些了,孩儿再扶你过去。而且现在正值冬季,荷都谢了。”
“我没事,你就扶我去看看吧。”见他这么固执,顾玉琦只得拿了件大氅披在他身上,扶着他到了窗前。
顾海生颤巍巍的站在窗前看着破败的荷塘,心里一阵悲凉。若那些事情是真的,自己撒手一去也不过就是去见了玉琦的娘,只是苦了玉琦这孩子。
“好了爹,回去躺着吧。”见风越来越大,顾玉琦担心的说,“风这么大,可别着凉了。”
“好。”知道让自己在窗前站一会儿,已经是放纵自己,顾海生点点头,依言躺回上。
深的顾宅,一个房间透出隐隐的烛光,一个老人坐在上,身前的地上跪着一个黑衣人正在说着什么。待他说完,老人疲惫的挥手让他退下,脸上满是痛心。他撑着虚弱的身体在书桌前坐下,提笔写着什么,过了许久他把写好的几页纸折好放入袖子之中,回到前躺了下去。
天刚刚蒙蒙亮,下人房里已经灯火通明,主子们尚未起身,作下人的就得把一切都准备好。一个丫鬟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粥走到一个房间门口,刚推开门,听见身后一个人说:“我来吧。”
丫鬟转过身,“二少爷。”把手中的托盘递了过去。二少爷一直都很孝顺老爷,自从老爷生病以来,都是二少爷守在身边。
“你下去吧。”顾玉琦进了门,端着碗走到边,轻声叫道:“爹?”没有回应。
“爹?”今天是怎么了?以前一叫爹就会答应的啊。他心里一惊,把碗放下,走到边查看。“爹?”
上的人费力睁开眼,看见来人,伸出颤巍巍的手握住顾玉琦的手,紧紧握着,双眼大睁,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顾玉琦察觉到手里被塞进了什么,想打开看,手却被牢牢抓住。见顾海生摇着头,他问:“爹,你是想让我待会儿再看吗?”
顾海生点点头。“好,我听爹的。”听见他这么说,顾玉琦的手才被放开。他把手中的信收进怀里,俯下身说:“爹,你感觉怎么样?”怎么爹都不说话?自己只不过是回房小睡了一会儿,还没有两个时辰,怎么爹的情况就恶化了?
顾海生张张嘴,依旧说不出话。“爹,昨日展大夫不是给你瞧病了吗?怎么今日情况反而差了?”难道那展大夫名不附实?
“爹?爹--”顾海生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顾玉琦着急的大喊,“爹--,你怎么了,爹--,爹--!来人!来人!快找大夫!快找大夫!”那喊声到最后已经是在吼了。
门外候着的丫鬟听见房内传出的声音,边飞快的往院外跑边高声喊:“展大夫--!展大夫--!”
当展町离来的时候,房内房外已经站满了人。他从人群让出来的狭小通道走到边,看了看闭上眼睛的顾海生,手在手腕处握了一下,转身对身后的众人说:“顾老爷已经走了。”话音刚落,在前站着的一个衣着华丽的贵和身边的一个身穿褐衣的男人对看了一下,扑到前嚎啕大哭:“老爷--,老爷--,你怎么就这么去了--?你让身一个人可怎么活呀--,老爷--”
那个褐衣男人跪在地上,哭喊着:“爹--,爹--”
“你说什么?!”对展町离的到来存着殷切希望的顾玉琦愤怒的揪着他的前襟,“我爹昨天还好好的,为什么昨天你来瞧了之后,我爹今天就不行了?!”昨天只要他跟爹在的时候,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展町离不慌不忙,挣开他的手,拍了拍前襟说:“顾二少爷,你该不会忘了昨天是顾老爷要求你们都出去的吧?”真是倒霉,自己只是过来给人瞧病的,却卷进这趟混水。
“你--”顾玉琦红了双眼,咬牙骂道:“滚出去!”然后转身摸了摸父亲的鼻息。爹确实……他颤抖着,扑通一声跪在前。其实刚刚看见父亲的样子,自己已经有心理准备了,但这个消息得到大夫证实的时候,还是承受不了。
“玉琦,老爷去了,你看是不是先把后事办了?”贵用手绢擦擦眼泪,走到顾玉琦身边哑声问道。
“大娘,”顾玉琦红着双眼看着眼前一直对自己很好的大娘,点点头,“一切就依大娘所言。”又转身对褐衣男人说:“大哥,后事……”说到这儿,他哽咽了一下,“就仰仗大哥了。”
“二弟,你放心吧。”褐衣男人--顾成浩点点头,“你跟爹一向亲近,这事就交给我来办吧。”
拖着沉重的步子,顾玉琦低着头推开房门,摇摇晃晃的走到前,倒在榻上。屋外的月光斜斜的照进来,洒了一地清辉。怎么这么快呢?若知道爹这么快就……,自己一定不会在外边流连那么久。感觉泪又涌了上来,他举起胳膊遮住眼睛。
“公子……”顾城从外边走进来,关上门点亮烛火,站在榻前说:“公子,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公子忘了老爷曾给了公子一封信吗?”
顾玉琦从榻上起身,诧异的问:“你怎么知道?”那时房里只有自己跟爹两人不是吗?
顾城回答道:“公子看了老爷的信自然知晓。”
顾玉琦狐疑的看他一眼,从怀里掏出那封信,打开看了起来。“玉琦吾儿:”只看到称呼,眼泪终于没能忍住。以后,再没人这样叫自己了。
“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爹应该已经去见你娘了。你不要难过,我有你娘陪着,不知有多开心快活,就是苦了你了。接下来的话,你一定要仔细看,看完之后把信藏妥,等时机成熟再拿出来。”
“爹一直都没告诉你,其实爹不是生病,是中毒。”中毒?!
“本来没打算告诉你的,就这样遂了他们的意去了就算了,谁知他们竟然把脑筋动到你身上,爹也只好跟他们斗一斗了。”他们,爹指的是谁?
“我跟你大娘从小就订了亲,成亲之后虽然不是如胶似漆,却也相敬入宾,第二年就有了成浩。我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直到遇见你娘。娶了你娘的那几年,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日子,对你和你也偏爱些。也因此冷落了你大娘,我心里一直对她感到很愧疚,所以你娘死后我再没纳。”
“近几年,我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我一直以为是因为我老了,便开始琢磨着让你和成浩接掌家业。因为你一直在外云游,我坚持等你回来再宣布,谁知你大娘以为我是想把家业传给你,竟然在我饭食中下毒。
做了几十年夫,我深知我对不起她,让她委屈了半辈子,下毒这事也就算了。反正我也活够了,去找你娘也是事。便想着等你回来,宣布由你和成浩继承,也就不管这些事了。
你回来的时候,这事我只是怀疑,并没有得到证实。便让顾城去查,但我万万没想到,这事成浩也有一份,他们甚至还商量着怎么把你给除掉。当我得知那毒真是你大娘下的时候,我知道你回来他们的计划就会加快了,我怕没时间告诉你,便写了这封信。
唉,没想到你大娘她竟这么恨我,一点不念夫之情,你可要小心防范。顾家的家业绝对不能落到他们手里!顾城是可信之人,你可以让他帮你。爹也已经写信给你,不久她应该就会跟你联络。你虽然单纯,但也天资聪颖,爹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只是希望你别对你大娘和成浩赶尽杀绝,她毕竟和我做了几十年的夫,若不是我对不起她,她也不会变成这样。成浩他毕竟是你大哥,只要能确定他们不会再伤害你,就放他们一马吧。
爹知道你不喜欢管这些事情,爹也不强求。这些事情了了以后,那些商号店铺随便你怎么处置,你若是不愿管,卖了倒也省心。爹就是遗憾没能看见你娶,等你成了亲,别忘了带上我的乖儿媳,到爹坟前看我,我就心满意足了。父 绝笔。”
顾玉琦看完信,已是泪流满面。他跪在地上,哽咽的说:“爹--,孩儿不孝,若不是孩儿贪玩,爹也不会--,爹--”
顾城跪在他身边,低声劝道:“公子,小声些。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完成老爷的遗愿。”
听了他的话,顾玉琦擦擦眼泪,坚定的对顾城说:“顾城,把你知道的所有事情一一道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