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儿,叫他该如何是好啊?
生在这皇宫大内之中,本就没有什么情意可言。再加上母后对他又是那样一副光景,也就让他自然成了一个冷情之人。冷面佛爷,说的该就是他这样的人吧。凌祈轩森然一笑,想起今天在河堤碰到叶之怡的事,初见她时,他的确是有些激动的。毕竟那是自己二十年的青梅竹马。
记得自己自从滢(太子母)那件事之后就转了子,不再是以前天真纯良的少年了,才4岁啊,他就学会了沉默,学会了隐忍。那时,所有的人都不理他,是怕、抑或是不屑,他都懒得去追究。只记得,那个时侯,唯一陪在自己身边的只有怡儿。那个温柔浅笑的子,伴着自己从走到夏,从秋走到冬,整整十年的时间,已足够让她走进他的心里。
凌祈轩不知道自己对叶之怡的感情到底是不是爱,从父皇母后身上,他对爱情已经看的太多,叫他如何再去相信?残酷的生活教他学会了一件事,那就是——人只能爱自己。但他明白,今生他是不会再动情了,怡儿,该是那个最适合陪在自己身边的人吧。如果说他还有什么想要珍惜的,可能就是这个从小就守着自己的子了。他们彼此都了解对方,也有一定的感情。他原是打算娶她的,哪里知道他还没来得及开口,父皇便派了他出征。
接到圣旨的那一刻,他的心都寒了。那个高高在上的人,他的父皇啊,竟然会派他去出征!从未带过兵的他就这样被一道圣旨推到了战争的前沿。那些日子,他这一生都无法忘记。多少次,从噩梦中惊醒。那样血淋淋场面,成了他一生的梦靥。凌祈轩不敢想象,若是那天,不是师傅及时带了同门是兄弟们赶到了战场,不是有影的拼死相护,他是否还有命可以回来接受这个祁王的封赐?
等他从前方回来,一切都有了新的格局。朝堂上,大多数人都站到了太子方阵。或许,他们从来就没有想过自己可以活着回来吧。凌祈轩的心变得更加坚硬。但更叫他气愤的是,子岚竟然敢娶了怡儿!他甚至还记得出征前夕,怡儿偎在他怀里的样子。
“轩哥哥,那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轩哥哥,你会娶怡儿吗?”
“轩哥哥,怡儿在这里等着你,怡儿要做轩哥哥的新娘。”
他还记得怡儿的温柔细语,还记得她羞红着脸相自己承诺的人模样,可如今,她竟成了别人的,叫他如何不恨?他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更恨家的欺人太甚。他知道怡儿定是被逼的,若不然,她怎会愿意嫁给子岚。
更可笑的是,家竟然妄想要将儿嫁给他。简直是荒唐,他们凭什么以为,在娶走了他心爱的人之后,他还会接受他们家的儿?家,也未免猖狂地过分了点。
对于天的提议,凌祈轩本是要拒绝的,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天竟然请的来圣旨。经历了战争的洗礼,他变得比以前更加强大了。也更懂得了审时度势。从战场上回来,他已经不在是从前那个可以叫人小觑的二皇子了。他要至高无上的权利,他要坐上那个受万人敬仰的位子。但是,他毕竟还是一个没有坚实后盾的皇子,就算是封了王,亦不过是一个空头称号而已。所以,既然家那么想将儿嫁给他,他有何乐而不为呢,何必为了此事再担上一个看字不遵的罪名。而且,天的财富无疑是他最好的助力。
所以,他才会娶了灵莜;所以他才会对家既往不咎。只是,灵莜若是妄想可以得到他的宠爱,简直就是痴人说梦。他的情,早就给了怡儿,而她灵莜能够得到的,只有他的恨!
不是不明白她的无辜,但谁让她是家的儿,是子岚的,这世上无辜的人多了,难道就偏只她一个不成。自己又是何其无辜,要承担这些勾心斗角,明枪暗箭?何况,他有太多的恨需要发泄,有太多的怨无处倾吐。既然她巴巴地跑到自己身边来,不好好利用一下不是对不起人家的一番苦心了。
于是,新婚之,他彻未归,将她的尊严践踏在脚底;侍姬寻衅,他刻意纵容,让她明白自己在王府的处境;三朝回门,他故意缺席,让她独自承担世人的闲言闲语……他说过的,他的恨,要由她来承担。
但是,他又偏偏在人前对她相敬如宾,因为他还需要天的支持,因为他在人前还是以前那个知天乐命的二皇子。他对她的情意,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
可是,当他真的这么做的时候,却慢慢开始后悔。灵莜,那个不同一般的子,从第一眼见时,便给了他耳目一新的感觉。是怎样的子,可以在夫君缺席了洞房烛之后,仍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是心机太深,还是本来就不在意?又是什么样的子,可以将坚强与柔弱结合地这般恰到好处?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她时,她枕着手臂睡在书桌上,让这个房间都笼着一层安详,甚至出奇的安抚了他心中的怒意。第二次见她时,她高贵典雅,举动得宜,让自己挑不出一丝错处。本以为,这样的她,该是柔弱的千金,谁知不过转眼,她就让自己再次刮目相看。她敢逐侍姬,她赶对自己出言挑衅。静如处子,动如脱兔,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视线越来越多的胶着在她的身上?
这样一个出尘的子,叫他再也无法毫不怜惜地将自己的恨意发泄在她的身上。从何时起,他在对她出言讽刺的时候,心中会生出不忍;从何时起,他开始有意无意地避开她,立志说要让她后悔要嫁给自己的他,竟会怕见她。
“哎……”凌祈轩深深叹了口气,这样的她,终究是教自己恨不得啊!
原先,他是准备要好好羞辱她一番的,甚至在成亲之际,他仍没有想过要改变初衷。可是,愈是相处的久了,他就愈是狠不下心来那样对待灵莜。即使是自己如今见了她并没有什么好话,但说出嘴的冷嘲热讽,有几分是真的,有几分是为了让自己横下心肠,他自己焉会不清楚?
就拿今日的事情来说吧,前些日子,他在回府的途中遇到刺客,虽然他重创了那名为首的刺客,但终究没有拿住他,而且自己也受了伤。手下人都说让他先回王府,他却执意要亲自捉拿刺客,不肯回府。旁人都道他是为了捉拿刺客报这一剑之仇,可又有谁能猜出,他不愿回去,是因为不想见到灵莜,即便猜到了这个原因,又有谁能知道,他不想见她,只是因为怕自己又会说出一些伤人伤己的话,惹得她敛眉叹息。今日会回来,也只是为了告诉她,让她这几日不要出门,他相信若是他不亲自说的话,她一定回去清音寺看柳若萱的。
视线转到门外,凌祈轩不觉黯然,对于灵莜,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对她。若说不恨吧,他们之间这样的牵牵扯扯,教他如何可以轻易地说出不恨这两个字。若说恨吧,他该如何去恨一个从不将他当做皇子王爷敬着畏着的她;他该如何去恨一个明知自己恨她却仍旧愿意在外人面前替他周旋的她;他又该如何去恨这样一个坚韧不屈的她?
“灵莜,你教本王如何是好?”
凌祈轩起身回到书房,空荡荡的房间略显得有些寂寞。他走进书架,自最上面的书架上取下一个墨锦盒,打开盒子,里面赫然是他那日醉酒后醒来时缠在他手上的一块断锦。看到这个,凌祈轩冷峻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虽然事后自己曾问过管家,管家也说是没看见有人进来过,但这断锦就是铁铮铮的证据,那,的确有一个子进过自己的书房。尽管他不知道是谁,但他敢肯定的确有这么一个人存在。记忆中,她是那般的让人亲近。他还记得她环抱着他的腰时流的泪,他还记得自己枕在她怀里时她身上温馨的味道……只是,可惜啊,他记得那么多,却惟独不记得她的模样。
凌祈轩将那块断锦拿在手里,似乎还感觉得到上面的温暖:“你说,我该如何去对她呢?”这一刻,他自称我,而不是本王。谁能想到,堂堂的祁王,在这区区一方断锦之前,竟会有这般的温柔。
可惜,断锦再好,亦不能通灵。静寂的里,只偶尔风吹过树梢,引得树叶沙沙作响,似是一声声的呢喃,在无声的间回荡——
恨不得啊,恨不得啊……
那一,祁王府灯火通明,只是不知,难眠的人是谁?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