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宗人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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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宗人府是无相国收押审讯朝廷重犯的地方,直属刑部,由吏部监管。

    据说,凡是进了宗人府的犯人,就算官职再高,撑腰的人再有权有势,也难以完好无损的走出去,就算有,看似无伤无痕的外表下,犯人的脏器心脉却都已经被打断震碎了,即使出狱了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短短几日,最终也是难逃一死的——不错,宗人府不仅有最一流的狱吏,更有最一流的邢审手段!

    没有鞭笞更没有廷杖,宗人府里的狱吏一向以发明新的刑罚器具为己任,更以折磨犯人为乐趣,在这里,人与猪狗没有什么区别,都不过是任人宰割罢了……虽然也总会有待遇上的差别,可是——

    对于一向嚣张跋扈,四处横行无阻的花无静来说,风光的时候,人人都怕她躲她奉承她迎合她,可她落难的时候,不仅是人人躲闪,一直记恨她的人更是恨不得要来踩上几脚,落井下石……纵然她也曾经是大皇母最为宠爱的三皇女,如今却也是虎落平阳,什么野狗畜生都能够任意的欺负了。

    正是闷热的晌午,可花无意踏入那个幽深的大门的时候,全身的汗毛却都不受控制的立了起来,昏暗的火光下,头顶上方就挂着那块落满了灰尘与蜘蛛网的牌匾。

    宗人府。

    那三个大字,仿佛是用鲜血书写成的,实在是剜心刺目,可埋头与按台前的小吏却在这时候,倨傲的抬起头,得意道,“三千个犯人的血混合成的颜色……多少年也不用担心会褪掉——”说着,狱吏嘿嘿的笑了,三角眼睛在火光的映衬下也是一片的血色,“七殿下,皇太女殿下已经派人来交代过了,现在就由小人领您去见三殿下。”

    落在她身上的是狱吏贪婪,夹杂着揣度的目光,花无意却因为克制,紧紧的握着藏在长袖中的手指,冷冷的瞥了那牌匾一眼,然后迎上狱吏的目光,毫无表情的开口,“劳烦了。”

    “哼。”狱吏的手一直放在明显的地方打磨,她要钱的表示明明已经很清楚的告诉她了,可花无意却偏偏不买账,狱吏冷冷一哼,转身钻进幽深的甬道,矮小的身影却是一转眼就消失不见了。

    “七殿下……”身后的男奴被吓得脸色惨白,双腿打着颤,就连他怀里抱着的食物篮子都跟着摇晃,发出磕磕碰碰的清脆响声。

    “你就留在这里罢。”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花无意从他的怀里拽出那食物篮子,可那男奴却连连摇头,怯怯的道,“可是大殿下吩咐奴婢,无论您到哪里,奴婢都要跟着的——”

    花无意却暧昧的笑了,伸手,翘起的小手指勾起男奴的下巴,吐气如兰,“这种地方,不是男人该来的。男人,只要乖乖的躲在床榻上就好了……你说呢?”说着花无意挑眉,指着墙上的牌匾,笑道,“你刚刚也听见了,这三个字是用三千个人的血混在一起涂上去的,那末……这里最少也该有三千个鬼魂了吧?”

    “七殿下不要吓唬奴婢……”男奴的腿都软了,连连后退,姣好的容貌也因为这怯懦显得逊色了不少,“可是若是大殿下问起来,奴婢怕——”

    “你怕什么?”花无意的手覆上男子的胸膛,暧昧的摩梭,“你看不出本殿现在是大皇姐最疼的人么?今晚,本殿就将你要过来,到时候,你不就是本殿的人了?”

    男奴的脸蓦的红了,眼中却有喜色,谨慎的道,“七殿下……不是说笑的吧?”

    “当然不。”花无意眯起眼睛,捏住男奴的下巴,“但是,如果你踏过这种脏地方,身上染了晦气……恐怕不仅我不敢要你,就是卖进颜春院也没人敢沾了……”

    男奴在听到“颜春院”三个字的时候,整个人都吓得跪在了地上,畏畏缩缩的道,“七殿下息怒,奴婢就在这里等殿下回来……”说着,他讪讪的抬起脸来,奉承的道,“奴婢今晚一定好好伺候殿下,奴婢……不会逊色了洛清——”

    “那就好。”花无意站起身,拍了拍衣角,抬头再看那牌匾一眼,转身踏入甬道,而她的双眼就在转身的刹那才显出了其中的锋芒,花无情那么狡猾又多疑的人,怎么可能只派了一个男奴跟着她?

    一直尾随着她们的人轻功很好,就在刚刚的一刻,她才察觉到那人的位置,就藏在那殿堂的房梁上,而宗人府的牌匾则正好倒影出了那人的影像,看身形似乎是风雨云雪四护卫中的一个。

    不过,都无所谓,反正已经到了她反击的时候。

    跟着就跟着吧,不过是羊入虎口而已。

    悠长的甬道在脚下蔓延,螺旋着向下,愈来愈深。

    冰冷的石壁因为潮湿长满了青绿色的苔藓,绒绒的一层,在摇曳的火光照耀下,更显出几分阴森。

    那狱吏早就没了踪影,或许是因为没有如期受到贿赂,所以故意把她丢在这样一个四面纵横的甬道之中,也或许她就藏在某一个角落里,偷窥着自己!

    这么想着,花无意却冷冷的笑,这也正和她意,反正她也没想这么早就见到花无静,先自己随便逛逛也好,反正她是连地府都去过的人了,又怎么会怕区区一个宗人府?

    这里的鬼就算再多,能多得过地府?

    这里的鬼就算再厉,能斗的过狱吏?

    不过是些可怜的魂魄罢了,她早就看透了,这个世上,真正恶毒的全是人心!

    再往前走,便有了许多的转角,而转角周围的颓败的石壁上,也有鲜艳的红色,在肆意纵横的流淌。

    铁链、钳子、烙铁、钢针……各式各样的刑具都挂在墙上,只看一眼就让人心生寒意,花无意却一直都面无表情,直到目光撇上甬道的两侧图画,用色彩斑斓的颜料涂抹出刑审的过程,以及各种刑具的用法。

    巨大的青铜鼎,鼎壁都是细小的洞口,内壁却是密密实实的钢针,把人放进去,然后再盖上可以推动的盖子,直到把活生生的人挤压成血水流出鼎……就好像手动的榨汁机,可以把人的血肉都一点一点的剥开——

    胃里一阵剧烈的翻腾,花无意有一种想吐的冲动,她握紧了袖子,大步迈开脚步,再也不看墙上的图画,眼中却是冷厉的辉光。

    再往前走,便是一间间单独的囚室,关在其中的人都蓬头垢面,听到她的脚步声都蜷缩在墙角,捂住眼睛和耳朵,吓得瑟瑟发抖……

    花无意依旧没有停留,凭着花无静的身份,一定被关押在不同的地方。

    可这时,甬道之中却隐隐的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说的话都淫乱不堪,难以入耳,而那声音之中却也夹杂着轻轻颤颤的男声,痛苦的呻吟,分外熟悉。

    花无意眉目不由分说的一紧,快步上前,转过转角,眼中便映出了让人难堪的一幕——

    赤裸的男女交缠在一起,那女人又黑又矮,丑陋不堪,正是她之前遇到的那个狱吏,而被她骑在身下的男人脸上却全是痛苦的表情,一双柔美的凤眼紧紧的眯起来,脸颊上都是泪水……

    可即使这样,花无意还是可以认出来——

    那个男人是小秋。跟在花无静身边的小秋。

    慢慢的握起手指,花无意冷冷的走过去,可那狱吏却装作视而不见,依旧不知羞耻的抚摩过小秋如玉般的身体,那肮脏的黑就这样玷污了那纯净的白——

    花无意突然全身不由自主的颤抖,她上前一步,没有一丝的迟疑,狠狠的甩手扇开那女人,挡在小秋的身前。

    “滚!”

    花无意咬紧了牙,从齿间挤出一个冷如冰封的字眼,她的目光之中流转着杀意。

    那狱吏却漫不经心的从地上站起来,慢悠悠的穿上衣服,“七殿下,是这男奴先勾引我的——”

    又是一巴掌甩上她的脸,“不想死的就快点滚!”

    狱吏的眼中闪过几分慌乱,她仓惶的逃走,却在离开前狠狠的瞪了花无意一眼,“若不是大皇女交代了——你七皇女算哪颗葱!?”

    绝对不能原谅。

    如果只是自己受欺负,如果只是自己被忽视……那么也无所谓,可是,却绝对不能准许身边的人因为自己而被伤害——

    不能!

    花无意闭上眼,深深吐出一口气,她的身后,小秋却慢慢的跪在她脚下,“殿下……小秋原来对您——”

    解开身上的大氅,盖在小秋的身上,花无意没有回头,低低的道,“起来吧,我不会告诉无静。”

    “谢谢七殿下。”小秋的眼中泛起泪花,“刚刚……的确是小秋先答应的,如果因为这个连累了殿下,那小秋死一千次一万次也——”

    “你以为你这么做,她就会让你见无静?”蓦的回头,花无意的目光犀利,“你这只是无谓的牺牲罢了!”

    “不是!”小秋咬着下唇,“小秋不敢奢求见无静殿下,只是想送些何她口味的饭菜就足够了……”

    “那你跟我来吧……我们去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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