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瑶翠紫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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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幽冥界最长的三条河流:隔离外围与内城的冥河、流经黄泉路与忘川一度交汇的黄泉、源自人间酆都鬼城穿越阴阳两界的三途河——最终全部注入邃溟海。冥河多凶灵、黄泉多怨魂、三途多水鬼,可想而之,三者的汇聚终点会是怎样一个阴气集结的邪煞死地。

    数千年前冰筹身负重伤,潜入邃溟海销声匿迹,各道尽皆认为他业已魂灭。然而百年之后,海域周边的怨灵数量骤增。十殿阎王无力清剿,束手无策,求助于天庭。诸神怀疑冰筹未死,暗中作祟,遣派武将率军下界探察,不料神族的飞骑双头巨鸱和空桑鹤,比其主子还要矜贵娇气,居然无法承受邃溟海上空浓烈的阴煞气息。武部高层,亦即军界的高阶将领们召开昭武阁会,决意奏请出动天海龙骑。

    然而文部的协武司坚决反对此项提议,理由是天海银虬血统高贵、数目稀少,且训练成本极高,为了对付身份卑微的厉鬼发动龙骑,不止是小题大做,简直严损神界的威严。列位将军多次交涉未果,又提不出合理的反驳意见,不得不劳师动众的改派水军,赫然发现行舟方才五十里,继续向前竟是鹅毛可沉、芦苇难浮的弱水,顿时犯了愁。最后此事便在文武二部互相推诿责任的连篇累牍中不了了之。

    彼时天雪尚未进入神庭,飞凌还在奉命镇守南天门,平日里与墨释打的不亦乐乎。待他得知所谓“剿灭邃溟海鬼”的原委始末,整个事件已经接近尾声。显然天帝并不重视鬼界的变故,根本未曾征询其手下第一爱将的建议;而身处天庭中枢的高阶神将与协武司的官员,出于某种心照不宣的自私目的,有意无意的力图避免飞凌介入进来。

    所幸冰筹并未再次公然现身作恶,该地的阴灵亦未增长到不可控制的地步。鬼皇城的统治者眼见指望不上高居九天的众神,只好无可奈何的颁布诏令,禁止鬼族随意闯入邃溟海域,以免险遭不测。

    时光飞度,九幽邃溟海逐渐成为无比神秘的邪恶禁地。其实此海虽然广阔无垠,但并非平整海域,而是随着不断下降的巨大地势落差分为九海,千万厉魄凶魂仅存于第一海。

    第九海的上空不复漆黑无光,亦无阴幽煞气,反呈宁平肃穆之象。漫天闪耀着磷火星的浅碧光芒,不显吊诡,倒是另有一番意趣。一艘精致华美的大船徐行海上,风平浪静,縠纹细碎,主舱内不时传出一阵柔润清婉的乐声。

    冰筹竟是常年居于船上。九海深处,也委实不似鬼域,宛如世外仙境一般。

    幽溟含笑道:“龙身凤形,连翻窈窕,缨以金彩,络以翠藻。这位姑娘所持的便是凤首箜篌罢?巍巍乎志在高山,洋洋乎志在流水。好一曲《高山流水》。世间多用琴与筝,在下尚是初次……

听闻独以箜篌弹奏此曲,别具空灵之意。冰筹兄真乃雅士。”

    冰筹笑道:“玄魔尊大人谬赞。久闻阁下精通音律,见识高妙,果然名不虚传。在下不过是附庸风雅,见笑了。”此言自是谦辞。那支黑色骨制的召魂髑笛,虽是邪道法器,本身亦可作为乐器。冰筹在笛曲方面的造诣,可谓是大行家。

    鱼菊狱静坐一旁,懒得搭话,准确来说,就算想搭话也比较困难。心中忖道:“如此人物,在天魔界绝对是个大大的异数。纵是地魔界,高官权贵固然普遍热衷于丝竹舞乐,体悟其中真髓的却也不多,尽是声色犬马之徒。若非幽溟当真喜欢曲乐,恐怕也难与湦祝那个糊涂蛋谈得来。看来冰筹老鬼确有几分文气雅致,偏生屠戮生灵无数,比我还狠……这个就是凤首箜篌么?约略听湦祝提起过。”

    他对此素无兴致,自然所知有限,但好歹还有个治国无能却精于琴棋书画的义兄。如果换成墨释,只能对着凤首箜篌做彻底茫然状。当然赤魔尊大人的骄傲与狱王殿下颇有异曲同工之妙,对于自己不感兴趣所以不耐于费时了解的领域,即使全然不懂,也决计不会生出丝毫自卑之感的。

    此刻墨释正守候在上层的客舱中。适才他与其余几位共同商酌,由于既猜不透天雪体内邪灵的来历,亦不清楚她究竟是何时何故被附的体,均无良策灭除或引出那异常强大的邪灵,决定且待天雪自行苏醒,再作从长计议。假如超过三个时辰,仍未出现清醒的迹象,只好将她送归天庭。墨释并不全信谛妄夜所言,然若当真无计可施,惟有寄托于天帝或可救助天雪。

    天雪昏迷后,始终面色平静,似是陷入深沉的梦乡,突然间眼角淌下晶莹泪珠,又渐现迷惘之色。墨释一凛,心知寄体邪灵控制寄主神志的途径之一即是通过梦魇。这种时候,外力业已无用,主要取决于寄主的意志力是否顽强,然其还是下意识的握住天雪香肩,沉声呼唤她的名字,希望能够唤醒属于天雪自身的意识。

    仿佛心灵感应一般,天雪竟也开始不断低唤对方的名字,蓦地睁开星眸,怔怔注视着近在咫尺的墨释。似乎忆起甚么,偏又想不真切,眉心不再疼痛,然而意识依旧有些模糊,深心处半明半暗、半昏半醒,一时间只觉自己的生生世世都与这个焰发赤眸的男子牵缠不清,断也分不开的了。

    她的神情尚略显迷茫,但眼中那凶残的金赤异芒完全消褪。墨释心中一宽,忖道:“看来已无大碍。据幽溟和冰筹推测,寄体邪灵是因骤然受到强烈阴煞气的刺激,兼且无间地狱内原本就怨气纠结,是以才会发狂。邃溟九海虽属鬼界,万幸并无煞气。嗯是了,谛妄夜郑重提醒我莫要带天雪入魔,很可能是担心异世界的独特魔煞气也会影响天雪。他不肯直言,估计是无法确准。奇怪,当年天雪凝武会上重伤佛界弟子,又在异空之井大开杀戒,俱是受了佛法的刺激。佛法又非邪术,神界更是清气充盈,邪灵还不是照样发作。哼,如此说来,天帝老儿也未必真有对策。”

    忽听天雪又低低叫了一声“墨释”,充满温柔缱绻之意。墨释登时回过神来,情不自禁的抱起天雪,柔声道:“雪儿不怕,不会有事的。”他一时情动,并没想到若依天雪的脾气,这般“毛手毛脚”,势必又要惹恼她。不过此刻的天雪,内心也是柔情无限,并未着恼,只是软软的倚在墨释怀里,静静不语。58xs8.com